秋天的傍晚，夕阳西下，天际像红黄颜料打翻在蓝色画布上，画布被覆盖得只余一缕蓝，红红火火绚丽多彩，青洋喜欢的火烧云，“小燕子帮我开门”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回蒲口老家割麦插秧的陈姨。十天农忙假结束归来了，背着两个蛇皮袋。

“我刚才碰到三号楼陈先生陈太太啦，他们说青洋出国了，是去念书吧！这孩子最喜欢读书啦，每天起早贪黑，去学校前要背洋文，晚饭后就是一本大部头，我拎着倒有一只西瓜重哩，这要读一博士回来，比他爸妈学问还要好哩！姜教授是我见过最有学问的，天上地下无不知晓，钟会计也是教授，她退休后不让我这么叫，你要多多念点书，等姜博士回来你才能同他讲到一块去的呀。漂亮的年轻女孩嘛人人欢喜，夫妻长久还是需要共同语言的。姜教授和钟会计说笑我都听不懂的，第一次到这屋里，看着像个戏里的官府人家，干净气派，怪怪隆地咚，东瞧瞧西摸摸不敢动的哎！“来了个刘佬佬”“我不姓刘，姓陈，将将四十岁”他俩笑得停不下来……

        ”咣当当”楼上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小燕子帮陈姨把满满两袋农产品搬进厨房，一袋是新米，另一袋茭白，板栗，莲藕，萝卜等等。“吁，我回房间啦！”

        大清早就接到妈妈电话，她下午一点半到省城汽车站，让我去接她，这里出门并不是太方便，正纠结要不要给短短几天瘦了一廓的钟阿姨说，听到电话的陈姨快嘴道“钟会计，小燕子妈妈，啊是亲家母今天要来了”

        正在吃早餐的钟毓回头“小燕子你喊小赵司机陪你去接妈妈，我看厨房的藕很新鲜，你姜伯伯最近没味口，麻烦你晚饭炖一锅圆骨莲藕汤！”“哦，好的，没问题。”“青洋不在家，老冷清的，亲家母来好热闹些了。”陈姨小声嘀咕。

        啪啦啦，钟毓手中的牛奶杯掉在了地上，陈姨麻流地清理得干干净净，小燕子慌忙重新去倒了一杯牛奶递给她，钟毓神游太虚般回过神接过一饮而尽起身上了楼。

        晚饭非常得丰盛，陈姨非常起劲使出浑身解数，海蜇头，炝萝卜丝，松花蛋，盐水鸭，五香卤牛肉，狮子头，蒸黄鱼，红烧肉，豇豆烧茄子，满满当当一大桌。指着一盘红红绿绿的炒菜，这是我新学的，寓意很好的，话到一半被进门的青黔和丈夫打断。

        几天不见明显清减愈发瘦削，颧骨凸出得更明显了，教授特意开了一瓶上好的波尔多干红，纪虹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叫金玉满堂！”端着圆骨莲藕汤上桌的陈姨脱口而出，姜夔钟毓几乎同步不自然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桌下钟毓轻轻拍了拍教授的腿。

        三个年轻人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纪虹起身敬了主人家，喝了一杯酒，胡乱吃了些“我吃好了，大家慢用！小燕子你带我上下洗手间”随后大家都起身离开了餐桌。“青洋不在家，吃饭都不香”陈姨收拾没怎么动的盘盘罐罐，低声嘟囔。

        “小燕子你有多少钱？给妈妈，有急用”进入自己房间林燕递给妈妈一张存折，纪虹看了下余额不到一万，“还有吗”“这是以前现金发的工资，其余在工资卡里，我在这里基本没有开销，加这个可能有五万吧！”

        “都给我，你爸爸想多赚点钱，给你陪嫁丰盛些，不让人轻瞧，拿聘礼做订金。接了个手工棒针衫外贸大单，自家来不及，发给村里人一起做，昨天交货时，验出有机器织的，货压在手里不说，还要赔违约金。”纪虹语速极快，讲着当地方言，“那明天留点零用全部取给你。你先去洗漱吧！”等林燕洗完澡回到房间，妈妈已经沉沉睡去，打起呼噜。

        第二天一早，钟毓和纪虹说非常抱歉，青洋出国春节办不了婚礼，“不急，出去多念点书总是好的，婚礼就等回来再选好日子”纪虹因为林杰生意亏损悬在心头的剑落下大半。

        接着便向钟毓辞行，钟毓再三挽留，纪虹还是坚持坐上午十一点的车回家。林燕看着一向傲娇的妈妈如此焦虑，憋在心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送走妈妈回来，钟阿姨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招呼林燕过去。“小燕子，七月半晚上八点多青洋在长荡湖洗澡时溺水，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钟毓哽咽着，“”我和他爸已经将他的骨灰撒在长江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太过悲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姨我已给了她半年工资让她回家，我们的心脏已经受不住不明就里的美言刺激。我们在深圳时陈姨把青洋照顾得很好，他俩相处得不错，知道真相她也会非常伤心的。”

        喝了口水钟毓接着说“我现在非常内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的外公外婆，我高二寒假那年春节前你二姨纪佳到我家找我，我去买炒货糖果，回家路上远远看见一片红光，离家越近红光越盛，我发了疯般朝家里冲被两个消防队员死死拖住，那场莫名的大火夺走了你二姨和我的父母，弟弟耳朵听力损失大半，跟了大伯。我陷入顾影自怜不能自拔，是你外婆的一句话“你没了爸妈，我没了二姑娘，你就做我的二姑娘吧！”让我能安静在他们的呵护下积极备考，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把你接来，本想报恩。你和青洋能永结同好，外公外婆和我们都非常欣慰，佳偶天成幸福美满多好的事，却不成想事情发展成这样。现在让他们知道，快八十的人了，我怕他们的身心承受不起。可隐瞒着，我心里的内疚天天在加深。”

        两人哭作一团，钟毓抽出两张纸巾，帮林燕擦泪，自己也擦干泪继续道“我有一个贪心的想法，想认你做我的女儿，等过了这阵，我物色一个好小伙，你们相处觉得合适了，我们再去和你外公外婆说明这一切！”

        “嗯”看着钟阿姨新生的白发，憔悴的神色，泪痕满布的脸，还有刚送上车的妈妈，林燕无法也无力拒绝～依偎着钟毓，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哭得稀里哗啦释放了多少天来的压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