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冷得滴水成冰,风里都带着刀子刮得人生疼。在没有燃气没有暖气的年代,冬天洗澡成了大问题。那个年代,福利稍好的单位都有浴室,所以浴室的条件如何成为了衡量一个单位综合实力的最重要的标准没有之一。
妈妈的单位没有浴室,但这并不能打消我那处女座患有洁癖的妈妈每周都要洗澡的念头。于是,我跟着妈妈轮番体验爸爸单位、舅妈单位、姥爷单位以及各种公共的浴室。我最怕的是姥爷单位的浴室,为了节约用水,每一个龙头下面都有一个大大的踏板,人要站在上面水才会流出来,换句话说,这个踏板相当于是水龙头的开关。节约用水是好事,但是它的设计者根本没有考虑到小孩子如何使用这个机关。我小时候比一般孩子都瘦小,四五岁的时候手腕细的还没有天津肉联厂出品的火腿肠粗。这样的份量是无论如何也站不稳踏板的,间或猛地跳上去,一下子就喷了出来,没错是喷了出来,在那个粗旷的年代淋雨的碰头不是莲蓬头而是和一般自来水一样直率的一股子水,对我而言这简直就像消防喷头的冲击力又一下子把我从踏板上冲了下来。在妈妈看来,我这蹦蹦跳跳的简直就是瞎胡闹,一把把我抓过来给我搓澡。一个星期没有洗过澡的我在妈妈眼里就是个泥猴,也不管我嗷嗷乱叫一定要把我搓个全身通红才放心。搓澡巾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平日里平平无奇,可是一沾了水就变成了孩子们的刑具,大人们的利器,每每洗澡是必带物件。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半天就过去了,因着洁癖,我妈妈洗澡的时间比一般人都长,我就有了很长的时间坐在更衣间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阿姨们换衣服。干净的浴室里,更衣间是香喷喷的,各种洗发水沐浴露交织的味道,这种香味只出现在男女分设的浴室,有的单位只有一个浴室男女轮用,这就不是一个好浴室,在我妈妈看来这也不是一个好单位。
上大学的时候,我家早已有了热水器很多年,如何再融入公共浴室又成了大问题。我们学校浴室的招牌是两枚龙飞凤舞的草书,远看像鸿宝,近看像冷宫,以至于我在这栋建筑跟前转了几圈也没把它和浴室联系在一起。浴室对于北方孩子是童年的记忆,可是对于南方女孩可成就成了一场噩梦有着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碍,她们宁愿在宿舍卫生间里冻得发抖忍着臭味囫囵洗个澡也不愿意去公共浴室。偶然见到有位南方女孩拎着篮子排队洗澡可把我们惊讶坏了,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这位长发披肩风情万种的深圳女孩越过更衣室,衣着整齐地径直走进了浴室,好在新浴室有隔间,姐姐走进隔间把门插上了,插上了,插上了。我们豪放的北方女子从来不会把隔间的门关上的,因为浴室里人太多了,我们会占领一个隔间唤来整个宿舍的姐妹一同享用。话说那位姐姐洗好澡又一丝不苟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连头发好像都没湿过。这对比得我们仿佛一群粗糙的老爷们。
远离了没有暖气的年代,阔别了集体生活的大学青春,我还是要走进公共浴室,现在叫洗浴中心。无论家里的浴室如何舒适,北方人对浴室文化始终不能释怀。纵使我和孩子们每天都要洗澡,隔个一段时间也总觉得要认真搓一搓才放心,这个搓一搓是要有专业人士操作的,搓澡工大概是北方专有的工种吧。浴室文化也是高纬度地区的专属吧,你看,韩国汗蒸、日本温泉、芬兰浴……生活在寒冷地带的人们洗澡洗出了文化。
无论是在公共浴室还是自家浴室,精致的猪猪女孩们记得带上磨砂膏浴后乳,让我们做一个会洗澡的风情万种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