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家族川滇迁徙路(三):喜德拉达,莫洛家族的铁血岁月

走亲记 ▏莫洛家族川滇迁徙路——

三、喜德拉达,莫洛家族的铁血岁月

文/曲木拉哈(彝游志)

一路向南,动车钻出长达21.77公里的新成昆铁路小相岭隧道,就到了凉山州喜德县境内。

上图:喜德县城附近的孙水河畔(喜德拉达)风光

喜德县紧挨着越西县南部,与越西只隔巍峨的小相岭(ꋓꃱꆽꏦ),是现代彝语标准音所在地,被誉为彝族“母语之乡”“漆器之乡”“美酒之乡”。喜德(ꑝꅇ),是彝语“些夺”的音译,“些”意为“铠甲”,“夺”意为“产地”,以古时曾产铠甲而得名。彝人一般称喜德县为“喜德拉达ꑝꅇꇁꄿ”,意思是喜德河谷,因喜德县的主要区域位于孙水河谷而得名。喜德在清朝为西昌和冕宁两县所辖,1952年8月,经批准将西昌红毛妈姑彝族自治区和冕宁靖远区合并,于1953年2月24日建立喜德县至今,县政府设在甘相营(今喜德县城,又叫光明镇)。喜德县面积2117.75平方公里,2022年末全县总户数61114户,总人口220964人,其中彝族人口占90%以上。喜德县的莫洛家族,据2015年11月开始编纂《莫洛惹索谱》的时候统计,有149户345人。

上图:曾经的甘相营,现在的喜德县城(图片来自网络)

说到喜德县的历史人物及事件,最为出名的恐怕是20世纪初称霸大凉山的邓秀廷,以及莫洛格子(ꃀꇈꈩꊪ)刺杀邓秀廷历史事件(以下简称“刺邓事件”——关于“刺邓事件”详细经过以及双方主要人物情况,我另有文章专述,为节约篇幅,这里不再重述,请点击本文末尾“更多精彩”下面的第16篇:《大凉山上的荆轲,彝人的英雄莫洛格子》)。

特别说明的是,关于“莫洛格子”的名字,文史资料以及常见的文章中写的是“莫洛额子”、“莫勒额子”等,其实,按照彝语实际发音,应该是“莫洛格子”。

邓秀廷,原名文富,生于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正月,彝名叫“木呷克底(ꃈꇢꈌꄸ)”,但是,绝大多数彝人都称其为“黑呷丁家惹(ꉌꈲꄀꏤꌺ)”“丁家阿呷(ꄀꏤꀊꇢ)”。邓秀廷之所以在20世纪上半叶横行大凉山近30年,除了其生性狡诈、阴险、毒辣和残暴之外,背后还有地方军阀和国民党的利用和支持有很大的关系。1926年,第十六混成旅旅长、清乡司令官羊仁安移驻西昌,委任邓秀廷为第二团团长兼宁属(宁属:民国时期西康省三属之一,其区域大致是今天凉山州、攀枝花市的盐边县)彝务指挥;1936年,四川省善后督办刘湘委任邓秀廷为宁属清乡司令官;1938年,刘文辉为笼络、利用这支地方势力,将邓部纳入24军编制,设靖边司令部,委邓为中将司令官。1945年9月27日至10月5日,在重庆谈判期间,蒋介石携同妻子宋美龄从重庆乘飞机到西昌,下榻邛海边上,泸山脚下的“蒋特宅”,策划并遥控指挥了迫使云南地方军政人物龙云下野的“倒龙行动”,也称之为“昆明事变”。期间,蒋氏夫妇还会见军政干部和地方要人。在诸多会见的宁属地方势力人物中,最为蒋氏看重的是邓秀廷的遗孀邓吕仙及其子邓德亮(此时邓秀廷已死一年多),并于10月1日接见了他们。次日,蒋又设午宴招待邓氏母子,“加以优遇也”,蒋还在日记中写道“宴邓文富妻及其子”。尽管蒋氏夫妇因行程所限,未能参加邓秀廷之女邓德芳和西昌行辕主任张笃伦之子张宏基的订婚仪式,但仍留下“百年好合”和“五世其昌”的亲笔祝词,供两家在10月7日的订婚仪式上使用——蒋氏夫妇之所以如此看重邓家,主要是笼络宁属地方势力,并企图将其当作制约刘文辉的政治工具。

 上图:邓秀廷像

“刺邓事件”中另一个主人公莫洛格子,是莫洛家族阿热中的“尔族ꇓꍘ→比良ꀘꑎ→阿果ꀊꇫ”支,其家谱为“莫洛ꃀꇈ→阿热ꀊꌫ→阿乃ꀉꆽ→阿多ꀉꅂ→吉初ꏣꐍ→俄坡ꊈꁇ→阿色ꀋꌋ→吉说ꐝꎰ→尔族ꇓꍘ→比良ꀘꑎ→阿果ꀊꇫ→史加ꏂꐜ→布都ꁰꅐ(格子ꈩꊪ)”,从莫洛到格子是13代。

格子的爷爷“阿果ꀊꇫ”有四个儿子,人称“阿果惹尔ꀊꇫꌺꇖ”,意思就是“阿果四子”:

老大为“阿金ꀊꏢ”,其后代家谱为“阿果ꀊꇫ→阿金ꀊꏢ→依古ꒉꈬ→路伍ꇈꃶ→里达ꆓꄿ→大日ꄇꏜ→克且ꈌꐂ”,这一支主要分布在云南大理等地(本文从下一章开始,重点讲述这一支迁徙到云南大理的原因和迁徙经历,其迁徙的原因令人动容感慨,迁徙的经历曲折惊险,这也是本文最重要的内容之一,敬请期待);

老二为“史加ꏂꐜ”,就是格子父亲,史加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莫洛格子了,“史加”这一支因格子刺杀邓秀廷而全遭覆没;

老三为“做加ꍘꐜ”,其后代家谱为“阿果ꀊꇫ→做加ꍘꐜ→拉机ꆿꏸ→尔古ꇖꈬ→克哈ꈌꉐ→古哈ꈬꉐ→克布ꈌꁬ”,其后代主要分布在越西普雄等地;

老四为“做初ꍘꐎ”,其后代家谱为:“阿果ꀊꇫ→做初ꍘꐎ→拿打ꇂꄇ→作哈ꊚꉐ→有古ꑿꈬ→杨加ꑸꐷ→曲哈ꐎꉐ”,其后代主要分布在越西县书古镇倮伍巴嘎、越西县中所镇和西昌礼州等地。

上图:一百年前彝族武士像(图片来自网络)

莫洛家族中的尔族比良(ꇓꍘꀘꑎ)支最先居住在越西县洛峨乃嘎的哈牛觉巴(ꉐꆈꐦꀞ),后来迁徙到越西境内的阿波彩洛山梁(ꀋꁧꊴꇉ)、云南大理州云龙县等地居住。清光绪二十五年(1900年)前后,莫洛格子出生在洛峨乃嘎。后来,邓秀廷派人到这里来“抓壮丁”,莫洛格子就来到邓秀廷部下当了个弁兵(警卫员),并在喜德县博洛拉达乡阿各吉村成家立业。据说莫洛格子曾娶过两三任妻子,最后一任妻子是“日古阿鲁-阿鲁惹黑(ꒉꈨꀉꇖ-ꀉꇖꌺꉆ)”家族的“阿鲁尼且(ꀉꇖꆀꐂ)”家的女儿,共育有多个子女。莫洛格子身强力壮,平时穿一身彝族服装,戴黑头帕,少言寡语,吃苦耐劳,手脚勤快,精明能干。莫洛格子本名叫莫洛布都(ꃀꇉꁰꅐ),又叫五惹格子(ꃺꌺꈩꊪ)。听说,“格子”这个名字就是邓秀廷取的。当时邓秀廷家修房子,莫洛格子在高高的房屋主横梁(ꑳꌋ)上双手倒立行走,从主横梁的一端倒立行走到另一端,来回自如,十分灵巧。邓秀廷就在横梁下抬头看莫洛格子,不由地说,“啊啵,看起来像一根茄子(彝语为‘格子ꈩꊪ’)”。莫洛格子的名称由此而来了,久而久之,人们只记住了“格子”这个外号,对于他的真名布都却很少有人知道。

邓秀廷对政敌和彝人采取或分化、挑拨离间、瓦解,或威胁、收买等手段,各个击破。一段时间内,家支、兄弟、父子、郎舅、翁婿之间互不信任、互相防备,甚至相互残杀。亲戚进门,提心吊胆,亲戚离去,才松一口气,总算又过了一关。邓秀廷最毒的一招是,只要他对哪个家支、哪个人不安逸,就用银子雇凶杀人灭口。如果第一个刺客不成功,那他就派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将人杀死为止。通过暗杀,邓秀廷杀害了不知多少人。邓秀廷还对喜德、冕宁、布拖、西昌、会理、昭觉乃至甘孜等地多次进行“征剿”,其恶行在凉山可以说罄竹难书,双手沾满了彝族人的鲜血。当时的黑彝和白彝都对邓秀廷暗暗咬牙切齿,不将邓秀廷除掉,大家都是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无法清静。

1927年7月22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下午二时左右,在甘相营邓秀廷家里,发生了当时震惊宁属地区的“刺邓事件”——莫洛格子挺身而出,刺杀邓秀廷,上演了“荆轲刺秦王”式的悲壮一幕!

上图:位于甘相营(现喜德县城)的邓秀廷房子(邓的新公馆)内部

听说在刺邓前夕,看到莫洛格子在擦枪,邓秀廷还纳闷地对他说,“莫洛格子啊,枪支是十分凶险的东西,你为什么一直在擦它呢?”

当天,邓秀廷和其母、大老婆、罗洪瓦尔等数人在甘相营的屋里(人称邓的老公馆)闲谈,弁兵们多已外出,一切都很安静。莫洛格子和祝尔铁祖(邓手下的另一个弁兵,也是参与刺杀者之一)两人认为时机已到,便相互暗递眼色。祝尔铁祖就去街上巡哨,莫洛格子悄悄躲到天井门侧边,举枪向屋内的邓秀廷瞄准。也许是邓秀廷命不该绝,莫洛格子正要扣动扳机之际,突然被十二三岁的小黑彝罗洪史哈(尼别支黑彝)无意中出来看见,罗洪史哈就急忙连指带喊:“阿普(爷爷),阿普,格子!格子!”邓秀廷一怔,一看格子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立刻侧身趴下,埋头哈腰躲过一劫,子弹从邓秀廷的肩头擦过,打在墙上折回来,打伤站在背后的邓母手臂。罗洪瓦尔急中生智,一下子将邓秀廷按倒(也有一种说法是,邓秀廷是通过机关暗道逃走的)。

莫洛格子见邓秀廷已倒下,冲出来,见邓的三姨太吕世春从天井边经过,一枪将她打死在门边。莫洛格子认为邓秀廷已死,思量着这枪声一响,隐伏在城外南山沟打援的各家支彝人就会来,所以没有外逃,跳进邓家珍藏枪弹、金银、鸦片等贵重物品的碉房,将门死死抵上,以待外援。

谁知邓秀廷没有死,几分钟后,邓回过神来,大声喊:“抓刺客啊!抓刺客!”顿时弁兵齐集,立刻将大门关上,同时封锁四道城门,通街戒严,搜索盘查。一个彝民见状惊慌,语言对答不当,当即被砍死。一时间,甘相营鸡飞狗叫,一片混乱。

原约定隐蔽在城外南山沟打援的一伙彝人,听到枪声响,认为得手,立即潜行到城边,谁料城门已经关闭,戒备森严,无法进入。

莫洛格子进碉房后,未等到外援的彝人,又听到邓秀廷说话的声音,知道邓还活着,自己就必死无疑,但格子毫无惧色,大义凛然。他在碉房内翻箱倒柜,将邓秀廷珍藏的华丽上装穿上,一边喝酒,一边大喊:“丁家阿呷,你天怒人怨,想干你(杀你)的人很多,他们不干,我今天干了!”又喊:“你们要钢洋的、要大烟的,快来拿去!”将邓氏储藏在碉房内的银元和大烟饼从窗洞往外扔,扔得遍地都是。

上图:俯瞰邓秀廷房子(邓的新公馆)

这碉房结构坚实,墙厚门牢,内储有枪弹,既不能用炮轰,又不能用火烧,一时间邓秀廷他们无计可施。有人出主意,搜集附近一带的农家辣椒,再烧辣椒烟熏。此时,弁兵巴且帕拉、巴久博施、博海卡拉为在邓秀廷面前“尽忠”和洗刷自己(据说,他们也参加了刺杀邓秀廷的密谋),齐说:“不用再烧辣椒了,我们三人上房!”,就抢先上到房顶,刚揭开两块瓦片,格子眼疾手快,一枪射出,将巴且帕拉的头帕打飞,吓得巴且帕拉立马滚向另一侧。双方就这样躲闪射击。莫洛格子边喝酒边射击,相持到太阳将近落山时,莫洛格子已醉。巴且帕拉从瓦缝间瞄准向下开一枪,子弹从莫洛格子肩头斜穿过腰部,格子由此失去对抗能力。博海卡拉、尔基火沙(马海木牛)两人持大刀破门而入,把莫洛格子砍死(另外有一种说法是,莫洛格子在博海卡拉、尔基火沙二人破门而入之前就已经自杀,二人为了在邓秀廷面前邀功,特意在莫洛格子遗体上砍了几刀,说格子是被他们杀的),将格子遗体拉到东门河坝示众,挖出心脏切开两瓣放在石板上让太阳晒。

死里逃生的邓秀廷愤恨已极,更加凶残无比。将莫洛格子一家及有关彝民抓来,关在街头关帝庙内,严刑拷打审问,然后游街示众三天,通知周围数十里范围内的彝汉数千人前来观看。由弁兵将彝民押至东门外白杨林边,先由邓秀廷给刀斧手吴朝清(外号吴敲狗)挂红绫、赏酒、赐刀,然后大开杀戒。前面的彝人被砍得血肉横飞,后面的妇女吓得发抖,自知难逃一劫,索性用披毡蒙住头,听其砍杀。杀后搜索,发现一具女尸长裙下一个婴儿,竟然被丧尽天良地戳在刺刀上抛死。据后来统计,当天共有54人惨遭屠戮。邓还将37颗人头挂在城门示众,数日后泼上煤油将尸体烧毁。莫洛家有的人已年迈体衰,不能行动,自愿请死在家,邓秀廷竟不同意,叫抬来亲自看其自尽。为此事直接、间接受牵连的达130多人,其中被残杀、吊打、服毒致死者70多人……

上图:影视剧中的邓秀廷形象(图片来自网络)

我在后来的走访中,听莫洛杨加木(莫洛格子小伯,即“阿果ꀊꇫ惹尔ꌺꇖ”中老四“做初ꍘꐎ”的后代,现居西昌礼州)说的是,在邓秀廷对莫洛家族的屠戮中,莫洛格子的两三岁孩子侥幸存活,浑身血淋淋地在尸堆里爬来爬去。阿鲁尼且(莫洛格子的岳父,阿鲁尼且是邓秀廷的“御用”毕摩——邓虽然是汉人,但是自小在彝区生活,精通彝俗,人情往来或逢年过节,都按彝族风俗习惯办事,也常常请彝族毕摩做法事)看了于心不忍,用银子买通邓的手下,把这个小孩(阿鲁尼且的外孙)悄悄赎走了,但是,后来这个小孩也不知所踪了。当然,按照邓秀廷残暴的性格,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在史料中也没有查阅到这方面的记载。这里主要是用于参考。

可以说,那个时候,在彝人眼里,邓秀廷就是一个大魔王、屠夫!直到现在,有些老者在谈到邓秀廷时,仍然心有余悸,言语间充满了恐惧!苍茫八百里大凉山,第一个敢挺身而出,敢对邓秀廷开枪,敢对残暴亮剑的就是我们的莫洛格子!更令人敬佩的是,面对刺杀失利,莫洛格子仍然没有显示出一丝懦弱,视死如归,大义凛然,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大英雄吗?这就是活生生的近代大凉山彝族的荆轲!这英雄的荆轲是莫洛格子,是属于我们整个莫洛家族,亦是属于敢于反抗压迫的凉山彝族人民!我们不能以胜败论英雄,荆轲刺秦王虽然也失败了,但这丝毫不影响荆轲在后人心目中英雄的光辉形象!虽然莫洛格子本人和我们莫洛家族为刺杀事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也由此彰显了我们莫洛家族不畏强暴,英勇刚烈,敢于反抗,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和为民除害的侠义壮举!英雄的莫洛家族由此更加名扬四方!

最先把莫洛格子比作荆轲,把邓秀廷比作秦王嬴政(秦始皇),把“刺邓事件”事件比作“荆轲刺秦王”的,是中央民族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朱文旭在《凉山的“荆轲”莫乃额子》(杂志《诺苏》2010年第3期)一文中提出的。在这篇文章中,朱文旭教授动情地写到:

莫洛格子目睹邓秀廷所作所为,多少彝族死在他的屠刀下。特别可怕的是邓秀廷废除杀人偿命的彝族传统以后,人与人、家支与家支之间相互残杀,人人自危、人人自卫。“刺邓事件”事件虽然不排除两种可能性,即一半是自己愿意为民除害,一半是受人指使而干的。但这个事件绝不是偶然发生的。莫洛格子耳闻目睹了当时社会的各种人吃人的残酷现实,苟且偷安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件大事的英雄气质使他一夜成名,成为闻名于世的英雄。有人可能认为不排除莫洛格子多少是受了黑彝赏银的诱惑而去玩命的想法。笔者认为其主要动机是为民除害而不是几个赏银——可以说连命都不要的人还要钱有什么用呢?当然如果成功了,那名利双收也是可以理解的。例如荆轲刺秦王,绝不是为了当秦王,也不是为了赏银去干的。汉族有句俗话叫“官逼民反”,哪里有暴政,哪里就有荆轲式的英雄人物出现!

由此,西南民族大学教授、彝族作家、编剧、导演兼诗人于一身的依乌在《莫洛和峨洛》一诗中感慨:“所以现在/每逢遇到莫洛曲木家族的人/我都会/肃然起敬!”

上文依乌诗《莫洛和峨洛》标题中的“峨洛”,是一种树木的彝语名称,又称之为“汶洛”,听说是泡桐树的一种——逃过一劫的邓秀廷恨屋及乌,穷凶极恶,因名字与“莫洛”读音相近,所以这种树也遭殃,邓秀廷命令把所有的这种树连根铲除——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邓秀廷虽然外表残暴,内心却惶恐且懦弱的虚伪本质。

“刺邓事件”过去17年之后,1944年7月19日下午6时,邓秀廷病死于甘相营,时年55岁。邓秀廷死后的第七年,也就是1951年,其子邓德亮、妻邓吕仙、姻亲吕世均及众多的侄儿侄孙一起在冕宁泸沽被公判后枪毙。其女邓德芳此前入台,女婿张宏基(张笃伦之子)因飞机失事坠亡于西昌螺髻山……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现在,有很多人认为,莫洛家族改姓“曲木”,都是“刺邓事件”所逼迫的。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当然,有一部分“莫洛”改姓“曲木”是因“刺邓事件”所致,但是,不是所有的“曲木(莫洛曲木)”都是因此导致的。就说笔者吧,我虽然姓“曲木(莫洛曲木)”,但是,至少自我爷爷曲木吉惹(ꐊꂾꏹꌺ)那一辈就已经姓“曲木”了,按照时间推算,至少在1927年“刺邓事件”之前,我们就已经姓“曲木”了的,因此不可能是因为“刺邓事件”所致而改姓的。另外,“莫洛惹索(莫洛三子)”中,“沙素(ꎭꌡ)”和“木果(ꃅꈺ)”两支绝大多数都姓“莫洛”,只有“阿热(ꀊꌫ)”支的部分姓“曲木”。所以,说所有“莫洛曲木”都是因“刺邓事件”由莫洛改姓曲木,是不准确的,也是不负责任的。那为什么有些莫洛改姓曲木呢?这是因为“曲木”这个姓氏,基本上都是由职业演化而成的。彝族“尼木措毕(ꆀꃄꊿꀘ彝族大型祭祀活动)”中陪着毕摩(ꐊꂾꇇꃹ),在毕摩念经作法时帮着供奉鸡蛋、燕面等祭品的人(“毕摩曲木ꀘꃀꐊꂾ”)就是“ꐊꂾ”;还有一种是因为从事“火葬手ꊿꂿꐗꌠ”(因忌讳“烧人者ꊾꐗꌠ”而称之为“曲木ꐊꂾ”)而姓“曲木”。据我走访得知,莫洛曲木主要是当过“毕摩曲木”从而改姓“曲木(莫洛曲木)”的。彝族“曲木氏ꐊꂾꑫ”有很多(至少30种),本人所知的有莫洛曲木、阿苏曲木、吉尼曲木、瓦硕曲木、尼马曲木、拉马曲木、沙则曲木等。因为本身就是不同的家族,所以不同的曲木之间是可以相互通婚的。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人们都说因“刺邓事件”,造成很多莫洛家族背井离乡,远走异地——史料上确实也是这样记载的。但是,我在走访各地莫洛家族中,鲜有打听到有哪一家莫洛族人,是因为“刺邓事件”而搬迁来的——我也走访了一些莫洛家族的长者,他们表示类似的情况见的不是很多——包括和莫洛格子一样,同属阿果四子后代的莫洛杨加木,他说他也很少见过。有意思的是,莫洛杨加木说他在其它地方,见过有自称是莫洛格子最亲后代的人(有人甚至直接说自己就是莫洛格子的后代),但是通过背诵家谱比对,结果发现这些人与莫洛格子的亲戚关系相隔很远,根本不是莫洛格子的至亲后代……说到这里,莫洛杨加木笑了笑,说,这也很好理解,毕竟莫洛格子是彝族远近闻名的英雄,知名度很高,很多人都想沾一沾莫洛格子的光!莫洛杨加木还说,虽然邓秀廷对喜德的莫洛家族造成很大的伤害,但在越西境内,邓的势力不是很强大,对越西“鞭长莫及”,所以,莫洛格子在越西境内的至亲(莫洛格子是孤身一人从越西洛峨乃嘎到喜德邓秀廷部当弁兵的,所以,他的至亲,比如父辈、叔辈兄弟姐妹等都住在越西境内),基本上没有受“刺邓事件”的冲击,越西这边的莫洛家族,几乎全都安然无恙。

     动车在喜德县境内的新成昆铁路冕山特大桥上呼啸前行,风驰电掣。眺望着车窗外黄褐色的大地,似乎默默诉说着那个时代,那个刀光剑影的时代,那个莫洛家族最大生死考验的时代,也是莫洛家族峥嵘岁月的时代,更是一个家族的铁血时代!白云悠悠,蓝天无痕,大山无言,它们是历史的见证者——历史从来不被忘记,也应该不能忘记!巍峨的群山之上,郁郁葱葱,一草一木,欣欣向荣,正是“野火烧不尽”,自生大山中,绿染天地间!现在,眺望那生机盎然的茂林里,“汶洛”树依然坚挺且直,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未完,待续,后面的内容更精彩!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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