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起源于1996年。那年,我中专毕业,分配到一个小医院。
我们医院有多小呢,首先医院没有等级,还不及二级乡镇卫生院。其次医院住院部有内外妇科,儿科开过三两年由于没有病人而撤消;门诊则加上了口腔科五官科,中医放射检验功能科,对,还有急诊科。由于医院是服务铁路一线的,还有三个线路卫生所。全医院的职工不足一百五十人。
我毕业于铁路卫校,之前在上海铁路中心医院实习,我们同学也都在各大医院实习。总想着医院都是实习单位的样子。住院部有内外系之分,呼吸消化内分泌心内神内儿科,普外胸外骨科神外,有ICUCCUNICU,外科医生风趣幽默,内科医生内敛博学,主任们风度翩翩妙语连珠,住院医们勤快斯文,还有数不清的研究生实习生进修生……这就是最初的我对医院的定义,我觉得这就是医院该有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是“中心”医院,每个分局不过一两个,还有很多下级医院,大概呈金字塔状,基层医院最多,越往上医院越少。后来才晓得,上海铁总是上海铁道医学院(如今的同济大学医学院)的教学医院之一,医院的很多医生都是医学院的老师。怪不得总感觉那里的医生自带书卷味。
参加工作后,我们单位的本科生数屈指可数,大专中专总算是正规医学院校毕业,还有很多卫生兵转业的,很多成人再教育拿到学历的,更过分的,有半路出家,从前拿锤子敲铁轨如今拿钳子敲病人牙齿的。
(二)
我从八月初开始上班,正式踏入职场。医院的各种简陋很是让我适应了一段时间。
有人讲,同样的一瓶水,便利店里卖2块钱,五星级酒店里却卖到30块。很多时候,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其所在的位置。如果我被分配到大一点的城市大一点的医院,想必我会有另外一种人生。当然这仅仅是如果。所以毕业分配相当于二次投胎,尽管我是优秀毕业生,仍然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和我同时分配的,有三个中专医士,一个护士一个本科医生。
这一年,我十八岁。
以我现在的眼光看当时的我,初生牛犊啊,以为凭着自己的才学定会在单位大展宏图。
话说助产士专业,在一个小医院的妇产科,在一个成立不足十年的小医院的妇产科,又会有多少机会呢?可是,我连去妇科工作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干助产士呢!
由于我们单位是职工医院,所以成了清闲的代名词,有一小撮人干活足矣,一大帮的说不上能干什么的闲人,以复转的退伍军人为众。更有甚者在单位挂个名拿工资,时机合适就调走,可能我们这等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同事的存在。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这些学校毕业的是“干部”身份,复转军人是“工人”身份。干部比工人晚退休,工资还高。
基于这种模式,十年间医院发展业务成了次要,反倒成了接收各种关系户的处所,各色人等进了医院,要干医需要医学院校正规学历,于是这些人去铁路的专门医学类院校继续教育,学成归来干临床医学或护理。还有机会工转干。和我们同年毕业的,大概有十几个这样的同事。时年我们的院长意识到这样毕业的职工难以胜任临床,所以他决定破旧立新,当年毕业的中专生全部不允许进临床,上学之前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因此,连带我们五个中专生也一起失去了进临床科室的机会。院长大概对我们还有丝怜悯意,没让我们去打扫卫生,而是下放卫生所。
我和一位中专医士小G去的是三个卫生所其中之一,座落在太行山腹地的县城边上。说是县城,还不如一个繁华的镇,满县城就一条街,从街头走到街尾用不了十分钟。总之如今我们单位点对点扶贫的村还是这个县的。
从市级城市到小县城,还是一个破小县城。我的心理承受力到极限了吗?
(三)
在我家,我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和独生子女家庭不一样,有两个以上孩子的家庭中,孩子们之间需要竞争来抢夺父母的注意力及重视程度。我从小就以“特别的懂事”著称,某些方面比大我四岁的二姐还懂事,特别的听话。换言之,我是一个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人,或者,一个敢想不敢为的自卑的弱者。
听话的我在卫生所待了大约半年。当时,我们有几个同学不满上班环境,有考雅思出国的,有扔下正式工作返上海打工的。可我,没有勇气走出去。所以只能留下,让自己快速适应。
在卫生所工作自有好处。当时,卫生所在一栋二层小楼里,一楼开诊,二楼闲置,有库房有宿舍。共八个正式职工加一个临时工。只有所长是外地人,住在二楼,其余的都是本地人,因而不设食堂,我和小伙伴需要规划并落实五天的伙食。住宿也安排在二楼。我们元旦过后到的,正是冷的时候,二楼暖气近似没有,所以生炉子取暖,燃料是炭。那个临时工帮我们取炭生火倒炉渣。由于我和同事经验有限,无法控制火大小,也无法制止它灭火,所以我俩用电炉做饭,就是一圈又圈环状盘绕在炉上那种。这样的话,就容易经常烧保险丝,因此还学会接保险丝。
去年,我们去扶贫时路过卫生所时有幸旧地重游,我都想不出当时怎么烧的炉子,和当年的小伙伴一起回忆才拼接完整些。其实当时的很多情景我已经模糊了,也许是此去经年过去太久了,也许是自己潜意识里故意的遗忘。
我们一般周日下午从家到单位所在地榆次,周一早上再去卫生所,周五中午饭过后就可以返榆次,周六早上回家。这四次,都是乘火车,因为我们乘火车免费。我们也不孤单,因为两组往返区间都有一群通勤伙伴,有时还有固定车厢,大家打牌,聊天,一路欢声笑语。
住久了,周围有很多单位的工区,也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毕业生。同在患难中,和他们培养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而这些难兄难弟们成为我如今牢靠的人脉资源。
天气转暖时,我们被召唤回医院。院长决定搞社区卫生服务,将重任交给我们这些出校门两年未曾在临床锻炼的姑娘们。
(四)
1998年过了劳动节我们返回榆次时,我和小伙伴是迫不及待的。迅速收拾好行李,头也不回不带一丝留恋冲向火车站。以后的日子怎样还难说,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可年少无知的我们未曾料到接下来的路更艰难。
回了榆次,我们开始干铁路社区卫生服务。医院送我们六个年轻姑娘,三个医生三个护士去太原学习一个月之后,投入运转。
先是摸底,了解各家各户情况。我们没有固定办公室,每天抱着空白登记页,骑着自行车,在各家属区每栋楼每个单元每个楼层每家的门前敲门,解释,登记。话说二十年前的我们绝对走在时代的前列,至少在榆次是先锋队伍。这二十年来,我始终认为院长当年的决定特别的片面。社区卫生服务一定是面向铁路社区的,因而需要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医护担纲,他们能解决服务对象的的实际问题;有工作经验的医护对铁路家属区更熟悉,他们多数居住在这些小区,至少摸底知晓率会远远高于我们这些小姑娘们。我们有什么?只有热情和体力。至少,院长当年应该配备些有工作经验的人坐镇,省下我们瞎子摸象的功夫。
然而,这些只是我个人的臆想罢了。时过境迁,当年决定我们命运的院长已作古。当年在社区卫生服务中看不到一丝的出路,便想着以合理的借口逃离——脱产读书。三年之后毕业,又干回社区。后来兜兜转转,我干了三年文职,才去到了妇产科。时年,我中专毕业十年了。当年我们一起干社区的六个小姑娘,一个调到太原,一个考研走了。我们四个,毕业十年之后,陆续回到临床科室,从头开始适应。当我们听到院长作古的信息,只在微信小群里“呵呵”了事。不管他对医院的发展有多大贡献,对于我们,被耽误了的十年,我们也只能“呵呵”。
从1998年下半年开始的社区卫生服务工作,我们从入户摸底开始,进入签家庭合约阶段。我们能干什么呢?就是给不方便去医院住院的老人们入户输液。而这一条是现在明令禁止的医疗行为。当年的我们敢干因为也只能干这些。大概1999年过年之后,我们在一个铁路家属区拥有一个固定办公地点,由一套70平米左右的住宅楼改造而成。如果这件事情推迟十年发生,赶上国家大力开展社区卫生服务的大背景,我们应该干得比当年好。当然,这些都是“如果”,在英文里,属于虚拟语气,假设而已。
生出逃离的想法,可能还是性格作怪。只做能力范围内的逃离的决定。我和小G决定去南铁医读书深造。复习,成人高考,领通知书,1999年10月,我有幸补录,真的去南铁医,如今的东南大学医学院报到了。
(五)
在南京读书的三年,我很快乐。
混迹于职场三年,而且是那种不得以的随波逐流的三年之后,恰逢有机会出去读书,于是备考成人高考,目标院校南铁医。在郑州读书时,南铁医就是一个高山仰止般的存在。我们很多老师就毕业于南铁医上铁医,貌似南铁医力量强于上铁医。于是,在建国五十周年国庆阅兵之后,我便前往南京读书。为什么十月才开学呢,是因为我是补录的,大约是学校计划招生数不足。不管怎样,我总算是目标达成,掀开新的生活篇章。
尽管我比别人晚一个月开学,但是我得跟上进度,刚报到两周后就要考化学,天!有机化学,如今我全然记不起具体内容,但是当时努力学习了两周后我和同学们一起参加了考试,84分。中上水平吧,还有很多刚及格和不及格的同学。这也是我自己比较骄傲的事迹之一。
南京三年快乐的来源有:一,努力学习,学有所获的快乐;二,各不同年龄段的同学之间的相处,互动的快乐;三,一起出游的快乐。其实快乐之三也可归入第二条。
我们高护班九十多个同学,主要来自各等级不同的铁路医院和江苏本省各县市医院,也有部分从高中或中专直接考来的。不管如何,都是通过成人高考来的。我们班上年龄最大的,时年36岁,最小的,应该18岁或19岁。大部分同学年龄在20-30岁之间,我当年21岁,算偏小的。由于人太多了,好几个同学甚至毕业时都没讲过话。
一般来讲,我们以寝室为单位活动,和隔壁寝室对门寝室关系尤其密切一些。我们还和中专时的同学旧识活动,和一起求学的同事的联系也密切,因为同来自铁路系统,所以找熟人一般中转2-3人就能找到。有很多中专同学的同事,也有很多同事的中专同学。俗话说“人以群分”,不管一开始拉扯多少关系,归到底,我们是99高护班的同学。人与人之间或亲密或疏远的关系,其实归根于个人特质,相似多自然亲密,反之则“道不同不与为谋”。
从99年开始,南铁医将成教院搬到晓庄校区,但学校的寝室楼和教学楼还正在施工中,学校将我们99级四个班,安置在还未使用的二附院住院楼里。我们的教室在一楼,住在二楼。第二年时搬到新寝室楼新教学楼,而且2000级增了好多高职班。
第一年时我们寝室七个人,没多久一个姐们调专业去了医疗班,依然和我们住一起。第二年搬新楼,她回归了医疗班寝室,我们正好余六个人,恰好是新楼标准人数。而别的寝室需要拆分重组,我们倒省去这些烦恼。
到今天,我们已经毕业十七年。住在我下铺的美姐,头对头的秀子,对面的阿花,下铺的覃和加卉,还有调专业的晓凤,得益于互联网的发达,朋友圈的我们过得很平静,时不时也能看到彼此的一些变化。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曾经是一家人,而且,是永远的一家人。
(六)
如今看来,三年脱产学习的最大收获:能够平静的审视自我,理性对待自己的处境。所以2002年毕业时,院方让我继续从事社区卫生服务工作,我愉快而且平静接受。后来的后来,我到了妇科,这是我中专毕业时梦想奋斗一生的科室。当下无论大环境下的社区卫生服务工作如何诱人,都不会引起我的青睐。对这份工作的抵触大约深入潜意识,因而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由此可见,当年的平静,更多的,是对现状无可奈何的接受罢了。
毕业这几年,陆续见过十几位同学,见面近三分,加上朋友圈互动,感觉我们从未离开过。
每次见同学,都能悟到点什么。大约是离开熟悉的环境人更容易自我反省的缘故,总之,圣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每年都拿这句话鞭策自己,去行万里路,还能会同学,何乐而不为?
毕业后给我影响最大的当属美姐。美姐这些年的奋斗史很励志,我认为她最牛的是荣任当地头马俱乐部主席。这是什么概念呢,以我为例,我下意识的学英语有两年了,听英语演讲还很困难,更别提自己去讲。所以两年前我开始坚持学习,得益于美姐的激励。当年,在寝室时,我们特别爱吃美姐做的红烧肉。每逢她回家返校,我们都能共享美味,解馋下饭。前几日,见美姐去读书会做分享,好吧,让我们永远在路上,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们寝室里有我们班的班长,她可以做一名勇敢的战士,亦能做运筹帷幄的指挥。以我的眼光看,她未来可能是我们班护理成就最高的同学。转眼间,我们已毕业十七年。真是弹指一挥间。这十七年,班长以普通护士身份有了工作调动,去了当地妇幼保健院的儿科。当然从普通护士干起,很快升任护士长。为了提高自己业务水平,经常外出进修培训,2018年,我见她又升职去了护理部,继而去杭州邵逸夫医院学习护理管理去了。总之,她关注的那个管理项目,同为护士的我未曾听说过。假如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我可能会祭奠一下自己的自尊,感慨一番矿泉水放在哪里更值钱。但是现在不会了,同学群不晓得的人大有人在,何必为难自己?所有这些都是通过朋友圈知晓,偶而留言互动一下,毕业这么多年,我们甚至没有通过电话,但是我相信,我们一直彼此关注,再次相逢亦不会陌生,感谢微信!
(七)
南京的三年也并不全是美好。比如因为考试给老师送礼。班干部代表全班贿赂老师,这样讲太难听。应该说,班干部代表全班与老师联络感情。班费是每学期全班同学集资的,用于集体活动,我只记得我们包过饺子开过联欢会,别的大约都用于感情联络了。考试前或个别课程结业前,班干部便征求意见,给老师的礼物送不送?(送礼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老师高抬贵手别抓或少抓不及格的同学)全班九十多个同学,只要超过五十名同学同意便形成决议,送!少数服从多数,无从反对。
这件事到今天我都想得不太明白,我的同学们明明学习复习很努力了,依我看来,至少八九成的同学达到及格根本不是问题的,为什么大家还寄希望于老师划重点阅卷时松松手?或者是大部分同学都不愿意做反对的代表人物,反正钱也不算多,随大流也没什么不好。尽管我的内心是反对这种行为的,但实际征求意见时我也只是沉默派,属于默认同意的。这是成人学生的“处试"法宝,想来小本科生是想不出来或者不会多数同意,总有血气方刚正义感爆棚的反对。这种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讲,俗称“潜规则”。两年间,班干部用此法宝潜了很多老师。
我不知道此规则起源于哪年,大约也无从考证;我亦不知此规则如何得以每年每届传承,班干部从何而来的使命感发扬此规则,亦不知何时消亡。大约身在其位,便会无师自通?或者班干部间相互的明示暗示?想来是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的,我等不懂而已。到今天,我的工龄23年,在单位亦见过听过这些事情,也曾想过用此方法,但始终不曾成功过。或许,我可以窃喜一把,我坚持了自己的操守。但是,由此而遭遇的不公正待遇又向何处说理?说到底,性格使然,不须为难自己。话说,提升自己才是王道。
想知道我们的礼物送出去了吗?答案是大部分都送出去了。一开始我特别不能接受的,是经我分析不会收礼的老师,收礼特别的愉快。后来就逐渐理解他们了,"水至清则无鱼",如果我是老师我也会收下的,否则会让这帮学生们心神不宁的。当然有坚决不肯收礼物的,我记得很清楚,统计学老师,是个博士,我总认为,他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中专生出身的人。但我很欣赏他,欣赏他的坚持底线,希望他一如既往,保持下去。
(八)
年轻时做过的很多事情,以现在的眼光看,特别的好笑。
我们同年参加工作的有三个护士,三个医士,早我们一年的有七个护士两个医士,她们是首批入住新单身楼的“先行者”。我们是第二批,都是二十来岁的青春美少女,无论在工作表现,穿衣打扮,还是读书成长等方面,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却彼此较劲,不甘人后。大家都差不多还好,若有人冒了尖,大多数人大多数情绪是"羡慕嫉妒恨或不恨",此时会做出很多幼稚的行为。比如在男生面前努力表现自己并打击同伴;结伴外出时故意落下自己嫉妒的小伙伴;拒绝资源共享,诸如书啊杂志啊,你想看?对不住,不借!一起排节目,有意无意将不合眼缘的(其实就是嫉妒的)伙伴挤出小团队……现在想来,年轻时是真性情,喜欢就一起玩,不喜欢就离得远些,而且会嫉妒。嫉妒之所以能产生,是因为自己不甘,觉得自己和别人相比不差什么,为何她有我却没有?
年轻真好,敢爱敢恨。想当年我也曾拒绝和别人资源共享,应该是嫉妒所致。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还是没有格局或格局太小,因而容不下别人比自己强,你可以比我强,但不能因为我的资源让你比我强。好笑吧,那时候真的不懂何为双赢,可谁不是一年年的摔打中长大,一次次的碰壁之后乖巧呢?
人啊,真是群居动物,所以有人的地方自有江湖。在一次次的社交活动之后,自是各有各的圈子。加之单身楼聚集的,是一帮建设铁路的热血未婚男女,爱情自然而然的发生。所以,谈恋爱的就去两两活动了,剩下我们这些就是一堆人一起玩,自然是能玩到一块的一起聚餐,有弟兄置备汽化炉灶具餐具,这堆人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故而经常合作一起吃饭。然后是一起打牌,四人双升或六人双升,还有观众点评嘉宾,恰如其分妙语连珠的串场,成了释怀的天然场景……当年过得真是快乐。“铁打的单身楼流水的人”,我们先是单身楼的后浪,一年一年的被推为前浪。后来我去读书,好多有情人结婚,好多人努力找伴侣,等我三年之后毕业回去,再没有当年的热闹劲。亦或是大家都大了,亦或是自己的心境变了。
转眼间已过去二十多年,大浪淘沙自显朋友本色,当年的饭友兼牌友们成了我如今最可靠的朋友。圈子里的伙伴都已不惑,随着铁路变革与发展,有人主动离开,有人被动离开,我们中的许多已不是铁路建设者,但我们对铁路,自有一番情感寄托。在我们初涉世时,在我们的青春岁月里,铁轨曾经承载了我们的一段抹不掉的记忆。
(九)
20多岁时比较迷茫。不管是职业规划还是情感归属,都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所以我选择脱产去读书。
大专毕业时,我们很多和我一样有正式单位编制的同学选择在上海再就业,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们几个发展得都很好。至于和单位的关系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选择了回原单位,平静的接受了干社区卫生所工作的事实。所幸的是,我去的卫生所,是铁路跨越式发展大背景下,由工程单位卫生机构就地并入铁路局卫生系统的卫生所,之前我们同属北京铁路局。与我们不同的是,这些卫生所的医务人员也需要随工程项目部四处流动,不似我们这般稳定,虽然也下乡,但终归是固定的地方。随着铁路发展,终会将不属于铁路生产的,有社会功能属性的单位,诸如学校医院等剥离出去,这次合并,只是性质相同的分类合并,不远的未来,我们这些铁路医院都会脱离铁路回归社会。
我们的大部分同学都在铁路医院,都经历了从铁路到地方的转变。分局及以上的铁路中心医院的,基本上换成xx市第x人民医院,或xx医学院附属医院,改头换面,少了个上级管理部门。我们这些线路医院就比较尴尬了,多数医院是集体并入当地大医院,有的将医院拆分,选择自己心仪的医院各奔前程。还有就是我们单位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也挂了xx市第x人民医院的牌,独立运营。虽说少了铁路的管制,却同时也失去了金主。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失去的。据说我们单位归地方,铁路给了三百万的“陪嫁”。至于用途及真假,不得而知。总之,我们成了独立的单位,由于椎间盘突出治得好,没两年还又挂了个“脊柱外科医院”的牌子。
出铁路不久,我们的院长副院长相继退休。地方行政管理部门给我们空降了院长和副院长,以图实现对我们从形式到内涵的“统治。”十年之后,我们又与当地一个破产企业医院合并。别人合并可称“强强联手”,我们合并,我的理解就是“雪上加霜”“屋漏又遭连阴雨”诸如此类的内涵。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又能看到将来的走向?
如今,2019年,城市发展的需要,我曾经恨过爱过逃过却不曾远离过的榆次铁路医院将搬迁,不远的明天会夷为平地。就在2018年,我们单位收入破5000万,但愿我们的明天更辉煌。
在历史发展的大背景下,其实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你能永远赖在铁路温暖的怀抱中吗?你能左右单位发展的走向吗?不能,你可以反对,但一切都是被言语尊重的“说话的权利”,于大局无甚影响。若有一定份量的言语权,需要作出同等档位的贡献。或许,这就是平凡人的悲哀,没有人考虑你的感受。或许,这也是普通人的幸运,没有人让你负责。
在历史的洪流中,随波逐流亦是智者。
完结:一路找寻自我的征途(十)
2003年到2006年,我干了三年的党总支办公室宣传工作。进机关的契机是因为分管党办工作的同事骨折了,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假。而我作为备胎而进入院领导的视线,缘于前几年的几次演讲。1997年,院团总支"庆祝香港回归"演讲一等奖,1998年,"纪念改革开放20周年"演讲比赛榆次地区第一名,打破了只有一线单位拿奖的先例。1999年,太原分局庆祝建国50周年演讲比赛三等奖。不管成绩好坏,总是在人前露脸的活动,让领导有了印象。所以,有机会时,才可能把握住。
我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写写材料,上上网打打字。到后来骨折的同事上班,这个地方事实上人浮于事了,人多事少,一个人完全能拿下。但是,清闲的部门哪个不是这样呢?这三年间,我恋爱结婚生娃,特别的舒适。现在想来,当时若有如今的决心和毅力,写到今天,我的写作定会攀上高度的。只可惜,当年一门心思的想干我的助产士。2006年,休完产假的我,在新院长报到之前,来了妇产科,直到现在。
写文的此时,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妇科走了一轮十二生肖,2019年,已经是第二轮了。
这十几年,说来惭愧,个人的工作就是简单的重复,基本算是毫无建树。唯一看得到的成果就是女儿从小婴儿成长为青春美少女。能感觉到的变化,除了眼角的皱纹,就是伴随女儿的成长的途中,没有放弃学习当智慧的妈妈,自己的思考方式有一点点的变化。
2019年,故事远没结束。1996年到今天,23年岁月倏忽而逝,护士,这个我很不喜的职业,如今是我安身立命的资本。人们常说四十不惑,对我而言是相宜的。2018年,我四十岁,对自己的现状有了清醒的认知,对未来有了一定的规划。四十岁的女人,让自己不断成长,不断让自己强大。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遇到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