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燕京岁时记》有云:“黄昏之后,合家团坐以度岁。酒浆罗列,灯烛辉煌,妇女儿童,皆掷骰斗叶以为乐。及亥子之际,天光愈黑,鞭炮益繁,列案焚香,接神下界。和衣少卧,已至来朝。旭日当窗,爆竹在耳,家人叩贺,喜气盈庭,转瞬之间,又逢新岁矣。”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今日,付府忙于治办年事.....
在罗寨(cài)外婆的宅院里,从腊月廿十里忙于办年事老妈和大姨都搬前挪后的忙嚯,一年中要清理雨水打湿的窗,轻灰沾染的白墙和残缺翻旧的喜联,以及略微褪色的大红门都要焕然一新,包括一些嘎哩拐角的陈年旧货一并打扫擦洗粉刷粘贴清除,同时也要准备蒸馍压饸烙等等以备用来招待正月里拜访的亲戚。
和往年一样老爸与大姨夫小姨夫都会提早把过年的柴碳铁炉子和水电备好。等到日头爷晒的正是时候,没有清晨的寒气冷风,大舅二舅从会上整回猪头、肋骨肉、鱼、虾便一起收拾烫猪毛 洗虾 切肉 腌鱼用大小锣锣盆盆用来分放,以便于后续在灶火大锅上逐一进行加工,烹制蒸碗。
每逢喜事佳节家人欢聚一堂 盘腿于热炕上说看说过往家常.......
现在看着外婆俩不懂事的重孙 记得儿时的我,经土院墙进窑门,不知是何理由何等勇气借着外婆没上锁的木柜,都知道有好吃的,偷偷的伸手进去踅摸,要么就瓷愣愣的眼瞅着,那般好奇又渴望和迫不及待 一个水果糖就揣兜里被打发了。
最闹腾捣怂缠人时候,恨的人咬牙。从大清早俩碎怂一照面,额哩个怂 院大 能拾翻很 也不知道乏,咋些一溜唔达一爬,一时水里攉个泥一时抛个雪,回头炕上再蹩腾嘎,都能吇哩哇啦喊叫一天。莫事缠你在小卖部买上个耍的 消停不过三分钟。所谓的童趣 大概就是忘乎所以这般如此吧!看来跟随这我们四个姨兄弟的脚步。
想当年,悄悄的在窑背上往下点个炮一撇 躲的远远的人找不见,心里一丝窃喜,商店买的枪打嘀满院红黄豆豆一拾一大把,纸牌飞的啊达都有 再都凑不齐大小王和12345,和城城 冬冬偷着在后院烧个烂纸盒盒,只图一刻兴起引着烧炕的玉米杆 导致冷了一冬,用外婆的话“造(cào)孽呐”。院子里“刺溜花”着完的痕迹只有冬冬或许还会记忆犹新吧,如今电视机里少儿频道的大风车都是睿睿口中“那是我小时候的看的”。
一般情况下除夕夜老妈和外婆就开始分摊包萝卜大肉的疙瘩,豆腐鸡蛋韭菜的 羊肉的 还有虾仁的疙瘩,包出的疙瘩放板上比饺子小 瓷实 很精致,人手多,我和表姐们都是换班杆饺子皮的,大姨和大妗子揉面揪蛋蛋的同时也用手掺皮(这是个技术活,外婆更是可以一手掺两个),二舅也和我们端个凳子围坐在外婆周围,听外婆诉说过去的故事,和已经不在能常听的地方戏曲眉户《卖花线》:“忽听卖花线,拌处门窗看,原来是客(kèi)关卖花线,....背的包袱落几落....”大舅和二姨 小舅责和留宿下来的亲戚谝闲传,小姨忙活着规整一天下来嘎系乱嘛的盆盆碟碟碗碗和些礼当,两个嫂子(习惯性叫姐,这样显得亲些)就是盯着两个碎怂费事精不再闹祸折腾人。
夜里锅里炖的红烧排骨责令有必要尝尝鲜!小的时候夜里还要煮个方便面 荷包蛋什么的!
往年家里人多 ,大家挤挤,我们也凑合的将就还是可以的,可兄弟姐妹们都到齐的情况下,未必炕和床能承受得起,我们哥四个则安排到大舅家要么就是翻沟去大姨家度夜!之前有一年,头一日在外婆家的炕上和二舅小姨们在炕上挤了挤,结果后半夜烧的脊背扛不住了,身子下面烫的要命,小姨掀起褥子在炕面上浇了一瓢凉水,瞬间就见蒸汽呲儿一声就干了,闹了半天炕焖(炕筒里面陈年积累的烟油物质)着了,在烧给力点,炕就炸了锅了。准备了些夜宵零食吃货,次日改去大姨家过夜,这一次也没逃脱,走半路上大老远就看见烟筒里已经冒烟了,到家检查了了一下炕面上有了些裂缝,炕边的瓷砖也顺缝裂了,大概顺风星星之火引燃了提早备好的柴火吧!
天还未亮 ,乌漆麻黑的就隐约听见睡炕上的老妈们和外婆计划着一天的饭菜和筹划着拜年的事情,我和表弟睡床上也就忍着,直到牵扯我们必言语一声,并表示我们的存在性。
来往的亲戚比较多,如今饭席都是三桌备一桌的菜量:窑里头主桌上以外公外婆为主两边分别是黑川、老区和新区三位老舅和小老姨夫(双亲另一层称伯伯bèi)及大舅二舅小舅明明舅,有时候海军、海峰、鹏鹏舅也在,同时还有北关大姨夫和搞文化的罗锋姨夫和我爸及大姨夫小姨夫围坐一桌喝酒的,会有江江哥、罗韦哥、小恒哥一起(大家拜年来的时间不一样,基本都能凑满一桌),靠窑门口是王河小老姨(双亲)和南凹的麦侠、麦珍、麦玲、麦婷姨姨及吊坠的莉莉、米米姨姨,还有个双亲的庆庆小姨(双亲),同时二姨二舅妈小舅妈和些嫂子们一起,而我们晚辈娃们起初还在小低桌围一圈圈上吃,现在队伍庞大(新添三位嫂子,三位姐夫,俩个重孙)我们姨哥四个加一小表妹和盼盼哥和付强弟就改换大桌了,有时候还包括来访的吴家姐妹,孙陽等哥几个。要真的凑齐还真不好说!
虽说菜品越发的多样却不失传统,席上白瓷印花盘子里常见的菜品中有香辣牛肉 猪耳朵 油炸花生米 小黄鱼 凉拌豆芽 豆腐干 炝莲菜 菠菜拌粉条 和自制腌哈嘀咸菜和黑釉瓷碗中肥而不腻的条子肉,色泽饱满的红烧肉,花式多样的四喜丸子,颜色靓丽的小黄鱼,甜香扑鼻的甜米,回味无穷的油焖大虾,外酥里内的油炸带鱼,以及恋恋不忘的家常土豆丝等等,条子肉配上白馍馍加点油泼辣子 那是一绝,付饶哥口中不太地道的“美嘀很,嘹咋咧,整”别有一番香回味!备的那些是用大妗子和老妈及大姨、小姨忙完时吃的,可有些肉菜都被我们喋了个美,用老妈的话“一群狼娃子”;大姨“洋芋菜还有一碟子呐”;小姨“孩们,好好吃,城城少吃点”。一般我们敬完酒回来,不久二舅过来“喝了几瓶了?肉好吃不,就赵城会吃!”外婆则是经典“造(cào)孽呐,这还得了(liào)”;大妗子“呦,你看这些娃”二姨满腹经纶举酒言欢畅谈夸赞一番,总结“一切都在酒里”,东东偶尔会说“老妈,行了,该干嘛干嘛”;若二舅妈再来,付饶哥直呼其名或者就是“女士”;小舅端个酒杯(偶尔茶水)“酒是好东西,好酒喝(huò)、喝好酒、酒好喝、喝酒好”。凡凡舔了沾酒的筷子捂着嘴“难喝死了,辣”又伸了伸舌头!
后半日头顺着窑檐子处遛嘀就沉浸了下来,吃过饭收拾完三张桌子,出门溜达村里转转是必然的,有些是要回忆的:俗言“庙宇寸草通灵性”此言不虚,原址一所庙宇,后因改朝换代文化革命雪雨风霜的成为了学校,怪哉,院中有棵粗壮笔直杨树,曾言建校之际伐木取材,一斧责血满残缝,惊雨黑云异象,匠人梦魇久久不能安睡,择日树显神目伴泪痕,焚香奠纸虔诚叩拜解了忧思。遇旱,滴水不见,颗粒无收,祭酥盘果粮 焚油香划言纸已为风调雨顺来年丰收。灵哉,鸣炮披红焚纸还愿可归。城门堡(bù)子现仅存右手土墙,据传:城围四方上有门 有兽石护院 院内左手面南四室窑洞一户,可算大家院落,曾一对刻花门石园中停放,石磨圆盘垒落,户主之前有如地主,紧挨分其他本家居住。现城毁墙踏 新居重举另一番美哉!
黄昏日落雁归山,村口学校的大喇叭传出“各位村民请注意,组织参加秧歌队锣鼓队的到村委会集合”略带一点回音。踩着“咚呛咚呛咚咚咚呛呛呛....”的锣鼓节奏和家人陪外婆来看热闹:秧歌队头哩走着个老汉 手持花棒腰缠红绸 面像喜庆 笑容颜开一双千层棉窝窝十字交叉脚步迈开,往后男女两对,女子头戴花 身穿大红袄 左扬折扇右舞大红绸,男子头绑白毛巾 同样身穿红袄 手持花伞 走相幅度大很是好爽。后面还跟个大头娃娃脑袋还有些晃荡,手摆帕帕和蒲扇走相动作滑稽可笑 ,都在根据身形揣测是谁家的活宝,场中坐船的女子与划船的来头和骑驴骑马的互相调侃来回穿梭在人群众中,鼓点快来行船快 坐摇右晃形是船要翻,戏台子上时不时有小孩打闹嬉戏玩耍,台子边上伴奏乐器小大锣各一口,扬琴一方,二胡也是必不可少的,以及具有特色发音尖细清脆的板胡。碎碎哈也曾搬着小板凳陪老人看戏,也曾在屏幕后面看过化妆扮相,在《王宝钏》探窑选段《周仁回府》《铡美案》,《三娘教子》选段,记得其中有“曾子曰吾日三醒吾身,为人某而不忠乎......”硬生生听成了“五只猫来捉老鼠”只记得三娘使家法曾言到“寸金难买寸光阴,失掉寸金还有可,失掉寸阴哪里寻?”三娘教子言语深,每每想起悔自身。其实外婆和大姨有唱过眉户戏《梁秋燕》选段“阳春儿天,秋燕去田间,提上竹篮篮,又拿着铁铲铲,虽然说野菜不值钱,意算是娃娃们心一片.....”其他秦腔选段吱哩哇啦吼的实在让人听着费劲,到是那伴奏别有一番韵味......
拥有回忆,人生才得以丰润,岁月才满溢诗情。
想起外婆家墙上挂着那个老式简朴刻花相框里装有往年拍的照片 和黝黑木柜抽屉一些旧的册子本子,或者散照。翻来翻去有些照片开始已经泛黄,有了岁月的痕迹:有老姐扎麻花辫拉着穿灰色米老鼠套装的我站苹果树旁的一张,有我和强哥 城弟哥三短裤凉鞋盛夏啃西瓜的憨样,有我拍照还不知道给谁正打招呼挥手说什么的一张,其中棒姐穿小碎花大红袄和表哥表姐们的合影,对 此照片上还有一个被强迫绑来生拽抱来照的一位,还有一张付饶哥挑着富贵灯笼站柴房前和披棉袄外套外公的合影,画面很是有一番滋味,以及一张外婆很早以前在铜川文化宫雕塑前的全家合影。外公外婆年轻时在窑门口照的一张合影依稀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