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风催动了秋的裙摆,大地袒开丰腴的胸腹。田野是黄绿和麻褐相间。在天底下,一棵棵玉米像肃立的士兵擎着缨枪密密麻麻一直排到天边,风吹过叶子发出飒飒的响声。这天下午,我和妻、内弟、弟妹陪着年过八旬仍不辍劳作的岳父,一起去田间掰玉米,重温对庄稼、粮食深沉的感情,捡拾那些已经生疏遗忘了的童年记忆。
成熟的玉米在田野里欢笑着,用饱满籽粒迎接走近它们的人们,把一季的辛劳,许多个白天黑夜里努力的成果展示给人们看。玉米秆散发着太阳的香味,弥漫着丰收的气息。农民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们的汗水洒在土地上,换来这沉甸甸的收获。
岳父的玉米地就在龙泉村上水磨一带,村庄和庄稼地互相环绕,远处是绵延的群山。虚软的土地上,蟋蟀在洞穴唱歌、求偶,或是在草丛间蹦跶,成群的蜻蜓在低空飞翔,扑捉飞虫,硕果累累的秋有一种诗意的田园之美。
我们走进玉米丛,抚摸着半个棒槌大小的玉米棒子,将它的几层外衣剥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玉米粒,玉米羞怯又勇敢地展示它发育丰满的圆润的诱惑——那些金黄的奶白色的迷人的光泽,那些甜美的芬芳的汁液……咔嚓一声,就将那玉米从杆上掰下来,顺手丢在地头。劳动中,我的思绪也在不知不觉中飞到了往日的岁月,回味起童年时代那些关于秋收的许多回忆。
炎热的夏天,麦收后种玉米时,父母就带了我去地里帮忙。往地垄里点种子,父亲说,你看这种子是多么神奇——一粒下土,就能长出一株玉米。一个玉米棒儿上又结着那么多玉米籽,少说也有二三百粒吧。一株玉米秆上,结一两个玉米棒儿,就是五百粒。一粒种子,一下子变成几百粒,神奇吧!种一得百,这就是天理。再说,只有种子,没有土壤的肥力,它也长不成;没有阳光的照射,它也长不成;没有雨水、河水的滋润,它还长不成。一粒种子,要变成几百粒种子,里面包含着多少天赐的缘分呀!正是这种神奇的裂变,养活了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们。我们人类,应该感谢种子的活命之恩。
经父亲这么一说,手里的玉米种子一下子神奇起来。再往地里丢玉米种子时,就多了一份感动和珍惜。
父亲又说:从一粒种子到长成人那么高,玉米。除了吸收日月的精华、喝雨水,还要汲取地气、肥料的养分,还得抵抗害虫的侵害,才能成长得高大健硕。而我们人类,如果没有五谷的滋养,就不能活下去,没有劳动,就没有收获,这是人世间最永恒不变的道理。所以,我们要热爱劳动,敬畏自然,爱惜粮食。
种下玉米种子,如果地里有墒或是雨水适宜,不几天地里就会长出嫩绿的芽苗。暑天高温多雨,玉米长得十分迅速。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它们抓紧分分秒秒的时间,从泥土里吮吸养分,与空气进行光合作用,拔节蹿高,如果几天不见,你会惊异它们的变化是如此之大。在阳光下,它们舒展着宽大的衣袖,那油绿闪亮的叶子,让你感动生命的力量是如此蓬勃旺盛。
初秋时分,一地的浅白色玉米顶花开放了,给玉米戴上了一顶顶漂亮的花冠。蜜蜂、蜻蜓像彩云一样覆在上面,金色的阳光经它们的翅膀,折射到我和小伙伴的眼睛里,那种眩目的光彩让我觉得这世界是如此奇妙。
在大热天,又渴又饿的时候,我们就折一个玉米秆咀嚼,有的玉米秆里的汁水像甘蔗一样甜。我们会美美地咀嚼一通。但是长辈们说:“这玉米秆折了,它身上的玉米穗不就死了吗?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一听,忙缩回了伸出的手。
不多时光,玉米长出了翠绿的圆柱形穗子,虽然还没有结籽,顶头倒先长出了红色白色的玉米须。在我们家乡,流传着一个谜语:“一个老汉八十八,先长胡子后出牙。”说的就是玉米穗子。放学回家,路过玉米田的哥哥,常扯下一大把玉米须,粘在下巴、腮帮子上,得意洋洋地回到家里。祖母看见了,风趣地对我说:“看你哥哥老成啥样子了。”
等到玉米棒子长大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烧玉米吃。那时节,肚子常饥肠辘辘,又没有零食可吃,将要成熟的玉米穗便成了孩子眼中的美味。我们一垄垄地找,一株株地看,找那些快成熟的嫩玉米烧着吃。寻个地埂挖个灶,把玉米放在上面烧得半生不熟,便狼吞虎咽起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们吃得满嘴满脸都是黑灰,变成了黑脸包公。时常因吃了烧得半生不熟的玉米胀肚,一夜辗转难眠。
等到玉米杆变黄干枯的时候,玉米就成熟了。我们就和大人们一起去收玉米,这不仅是一年一度的收获的盛典,更是农民们一季辛勤劳作的结果。五谷丰登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渴盼和向往。无边无际的玉米地,人马欢腾的丰收景象,是童年记忆里永不磨灭的画面。我们感受到大自然的慷慨馈赠,也感受到人们团结互助、共享丰收的快乐。
成熟的玉米棒子被装进了麻袋里,用架子车运回家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堆满了金黄、橙红、或白色的玉米穗,整个乡村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炊烟袅袅的小屋里弥漫着玉米粥、玉米饼的香味,家家户户都在为这一丰收的景象陶醉。秋收的喜悦沁入每一个人的心田,辛勤的人们共同分享这收获的喜悦,感受这辛勤劳动换来的丰盈与美好。
玉米穗收完了,养牛的人家就砍了玉米秆去喂牛。没养牛的人家,也会把玉米杆砍回去 ,在空场地里搭成一个个“玉米屋”,晒干了当柴禾用。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在“玉米杆屋”里玩捉迷藏、打仗的游戏。那时候,我们都特别崇拜电影里那些扛枪的英勇战士。在我和小伴们的游戏里,枪是玉米秆做的,帽子是柳树枝做的。随着嘴里发出阵阵“枪响”,扮演“敌人”的小伙伴佯装中弹倒地,我方哈哈大笑。我们常常玩得忘记回家吃饭。秋天的夜里,我们还躲在“玉米杆屋”看明光灿灿的月亮,体验乡村夜晚的安静深沉。
一晃四十多年,这在离开故乡的山坡上,童年时秋收的一幕幕影像再次浮现在眼前。记忆中的父老乡亲,大半已经逝去;儿孙辈们像庄稼一样一茬茬儿长起来,他们再也不能像我和童年的伙伴那样,体会到秋收的艰辛和游戏的快乐,他们大多都沉迷在网络游戏中。但我并不羡慕他们,因为那有关秋收的光景,曾是属于我们那代人独有的财富,我们快乐的天地,有趣的课堂,多彩的童年记忆……
掰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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