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个盛夏,以为回头就可以看见已逝的流年。
可是,眼前已是清冷的朦胧冬日。
她害怕,害怕遗忘。
她不知道该紧握哪一片回忆,去记住他的模样。
她徒走在北方的一条小路上,想着那一生都不会遗忘的风景。
曾经,谁把谁的失落尽收眼底?谁把谁的难过感同身受?
是他,她高三的班主任。
相识。相知。不敢相视,更不敢相忘。
她沿着小路走了很久,却不知道停下。浅淡而有些惆怅的云色,冰冷而又有些桀骜的寒风,在前方的天空中漂浮翻腾,多像那年他们的故事,一阵阵涌来。呆板而又安稳的教室,一年又一年,教室窗扉侧的小脑袋不断地更新着,犹若被割过得韭菜,一茬一茬地生长,虽是过境时迁,却温暖如初。
那段日子,经年之后若记起,该是怎样的情怀?那黄铜色的稍带晨曦的记忆,成为重重叩在肺腑上的强烈字符,在空旷的心野中不断回响。
世界开始吹起清婉的风,回忆翻飞。
曾经,她站在教室外小小的角落,极力躲藏。那些属于她的心事细小而揪心,她的自卑和胆怯一点点虎食着她原本脆弱的心灵,对于成绩的躁动和不安一点点儿扩张充斥,带给她越发清晰的画面。
他曾经就站在她对面的那个角度,温和而清浅的笑容早已消失,代替的是那少见的铁青面孔。她低垂着眼眉,不看他的脸,他冷峻的目光洒在她有些失色的脸上。那一刻,别的,他只字不提,仿佛他的眼中只有成绩和高考,他所有的话如同棱角分明的山石,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坎儿上。她在他所带来的寒风中静驻,哭的像个泪人,觉得心都要死了。
那时,她是不喜欢他的,她只知道,他仅仅苛刻她的成绩,她却忘了,他的目光扫过她带泪的脸时,也伸出蒲叶似的手掌,给她抹眼泪,那是对她的心疼。后来,她去了北方,走了许多路,见了很多人,也哭了很多次,她也终于记起,第一个给自己抹眼泪的人,是他。于是,她躲到暗处,揉揉氤氲得双眸,看月光的皎洁。
很久以后,对于他的那些话和自己的幼稚,她还是选择了原谅。自己看到了那么多人,像他的眉、他的脸,却不像他的眼。
她想,这会不会跟怀念这两个字完全有关系的心情呢?怀念!
在风景里逐渐成长,还是会有隐痛感和酸楚感,在流年的窗扉边,时光的尘埃堆了厚厚一层,难以揩去。日子过了好久好久,他们好久没联系了,她下意识地去写他的名字,但是要想好久,可能这是太久没念他的名字了吧。
不足以道的文字和回忆,在安静的光年里驻足。是的,因为曾经那么用力,那么认真地去听他训斥自己的那些话,他也把她送到彼岸的大学。
模糊而永久的回忆。
潜藏在五百公里的距离中。
时间教会了她如何去怀念和原谅。
校园一角在雪中开满了一树寒梅,在料峭的寒风中,他曾经一度喜欢着这种花,喜欢它由浅入深的颜色以及它清淡的味道,多么像那段彼此依靠的岁月,相互陪伴的朋友。
看到这些倔强的寒梅,他也还是想起了她的名字,他曾经亲手带过的一个高三学生。这是不是和想念完全有关的心境呢?想念!
她的故事对他来说,也挺深刻。他知道,那年,他对她的画风和语气是重了些,像在哪里留下的斑驳裂痕,深刻而粗糙,可再想想她那执拗的个性和坚强的眼泪,他嘴角扬了扬,觉得她会懂得那一切的,因为时过境迁,因为他们是朋友,是永远的好朋友。
最后路过的匆匆那年。
他也回忆起他们一起的记忆。
时过境迁之后,最美好而又温暖。
窗外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一处的宁静温和,探出头去看千里之外云霄的湘竹,覆盖了整个冬季,背景是平静如水的一片蔚蓝天。
安静美好。然后,不舍得让它苍老。
她认真地思索着,仔细地记录着一切的一切,不让它们长眠,以最美的姿态,将它们种在还没有荒芜的回忆庄园里。
失去联系,但记忆并没有从那时分离,一直蜿蜒至今。
所有的怀念与思念,所有的明媚与忧伤的源头,她和他,都清楚地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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