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达记事

图片发自简书App

谨以此文,献给可亲可爱的祝友才同学。


我们是十月一日早晨七点多出发,去色达的,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包车师傅跑错了校区,我们互相寻了好久才用电话会到面,然后往康定驶去。

托这个插曲的福,我偷闲吃了个早餐,但吃完后整个人就怪异了,意识变得飘忽起来,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似真似幻,我眨了好多次眼睛,摇了好多次脑袋,但仍然完全弄不清。

途中我看到一只小松鼠从路旁草丛弹到公路上,见到车辆后又飞快缩了回去被茂密草丛隐去了踪迹,我还兴冲冲的告诉了同伴们,但一分钟之后,我便十分怀疑一分钟之前的那些是不是梦,我是不是在说梦话……这种感觉,朦胧想抓又抓不住,很奇妙。后来恢复正常时我还跟同伴打趣,说,我刚刚不知怎么回事,简直,就像磕了药一样。

事实上我确实磕了药,只不过是晕车药。那种漂浮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说话声不像自己的而像从另一个空间荡来的状态,一度让我怀疑晕车药是不是过期了,不是治晕车,反而是专门要让我晕车的。

这事说起来有些好笑,但就我自身而言,倒是挺有意思,那时有一种沉沦的感觉,天地初开混沌的感觉,莫名让我安然。只不过这与出游的状态实在完全不相搭,所以不多说了,说我半个多小时后恢复正常及以后的所见所闻,还有所思所想吧。

去康定的路走过许多回了,但每次看仍然觉得路边那瘦而不弱的河水和坚韧的山峰很美,渗着清冷的薄雾,有种重庆森林的感觉,苍翠,湿意有点冷,隔窗看了却觉得舒服。

天空一直都是很蓝的,你想看的最美的蓝天这里全部都有,我难以描述,你可以想象。白云的形状是我喜欢的,有时是波纹,像锦鲤的纹,像起皱的湖水倒映在天上;有时一大片一大片的贴在山与天的一线里,给人十分大气的感觉;更多时候就是奇形怪状,我想象力丰富,于是在我眼里他们可以是婴孩,是甩着舌头狂奔的狗,是奥特曼打小怪兽,总之什么都有,这种意思只可自己体会。

一直到折多山我们才第一次下车,车窗推开脚都还未探出去,风就一股脑儿的往我们怀里撞。我利索的砸上门,赶紧把大衣穿好,戴上帽子,全服武装完毕,大家伙都是如此,这才敢下车。风是很大,但不锋利,拍在脸上只有点凉凉的,身上穿的暖和,这样的风反倒感觉很舒服,就像夜晚窗外下着雨夹雪,而你在房间裹着毛毯烤着火炉那样的温暖与安心。

折多山顶大概风吹的太久远了吧,显得有些凌乱,所以我没有看见祈愿墙,当然我也许不会许愿,放厥词说我不信这些,从小到大许那么多愿,没一个实现了的,所以不再自欺。那些五色经幡围着白塔发出嘶鸣,众多游人热情还盛,拍照留恋。我没拍它们,与朋友交替站在高高的斜坡上,要拍一些显得腿很长的迎风照,作出乘风欲飞的样子,就算不辜负山顶浓烈的那些风了。

从这里还望得见远处平缓的山,山体上不知是用何种手法,种下了“康定情歌”藏汉英三种语言的字体,在大团的白云掩映下,显出深沉又静谧的既视感。我记得在哪儿见过拍这“康定情歌”的照片,却记不清究竟在哪儿,那样大而美的字体,确实足当作为景区宣传图样。似乎藏地这边的景区,每隔几公里路就会在一座山体种字,内容不一,使用的语言也不一,但有一点相同,就是特色和美丽。

下山之后一路朝新都桥梭去。我很期待,因为新都桥的美称是——摄影天堂。摄影天堂啊,那怎么也得美成一幅画吧。我是这样想的,但事与愿违,因为没碰上新都桥穿彩衣的时节。那些高大的树,还是一样的绿色,与明信片里面的天堂只差几种颜色和一束夕阳橙红的光,却是大相径庭了。

但是也还好吧,从那一路穿过去,路旁全是枝繁叶茂却又形貌不一的大树,我不知种类,在文艺片里反复出现强调的斑驳光影里,依然很美,清风从公路上镂空的阴影上踏过去,还是很舒服啊。

我想如果这里给一个长镜头,从头到尾不急不缓的穿过这些美丽的树,还是很能震撼到人,因为就仿佛穿梭在时间的隧道里。唯一可惜的是再也没机会等着看它们把橙黄绿几色全部穿在身上,敛聚了光影、尘埃、气息的美丽非凡的样子。

当你离开一处风景,再见的机遇就很少了,这就像你离开一个人,便再难重逢,离开一个事件,一段岁月也是如此。

下午的时候车子爬上了塔公,没记错的话途中经过了八美镇,虽然至今不知是哪八美。就我当时看见的那些来说,并不美,为了发展经济而取悦游客,大力修整装饰,那些刻意,正如正在施工的马路,泥沙俱下,肮脏又破烂,露出竣工前鄙陋的躯体。

我坐在车里看着路旁的一切,心情正如那河水,是灰黑色的。但实际上我这样说是矫情的,要发展有何错,没有平整宽大的公路我们又如何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去,这没有错,不怪谁,只是我心总有不甘愿而已,所以就请原谅我这些偶发的幼稚情绪。

到达塔公了,天气竟又很热,太阳硕大的悬挂当空,光芒强烈而灼人。师傅和一个同伴要去吃饭,其余的人就脱了大衣下车到处走走。

路上一个伴儿买了十块钱的橘子,两块五还是三块钱一斤,较平常贵许多,但此时真是美食一样,吃在嘴里又凉又酸甜,解了渴又解了馋,解了枯燥的倦意,这大概是一样水果最美的时候。

路过一座寺庙,进去却要收钱,我们没进,靠路旁修的经筒通路倒是不要钱,我是第一次看见经筒,便兴冲冲又略带崇敬的紧张感去转。因为没转过竟差点转错方向,幸得一旁静坐的藏族阿孃提点,才终于心满意足的转了一路。

我们径直走上了塔公草原,那地界,给我一种平坦的绝崖断壁的感觉,因为从这里望过去,远处,很远处,有一簇雪山峰,蓝色的筋骨覆着雪白的皮肤,很高很大,轮廓收得很急,像撮拢向上的五指,身旁层云浮起,宛若仙境。

那雪山与我们脚下的土地平起平坐,视线从脚下出发,然后跳下这绝崖,狂奔过茫茫载草载水的平原,一直到达那座雪峰,在那山脚回头望来,就发现竟确实处于同一水平面上。一种万丈高楼平地起的豪迈感顿时而生,在胸壁中来回激荡一阵过后,让人生出妥帖的神圣感,敬畏感。

塔公寺很大,高大的朱红色外墙大气而神秘,墙头并排工整的种植着白塔,顶端镀金色,这样的结构美层次美,镜头跟着视线挨次扫过去,应该也是规矩的大方得体。

我只能说到这里,因为没有进去,听说也是要收钱的,便知趣的止步了。师傅饭后开车跟了上来,我们拍了些游客合影照,便又上车继续赶路了。没有上塔公草原的草原上去走走,国庆确实不是个出游的好时节,草原上的草都已枯燥,花儿也凋了,这样子,草地上余下的大概只有干燥或是新鲜的牛羊马粪便了,所以不去。

接下来的路程里没有什么景点,在不停的上坡下坡,牦牛遍地,很多散在半高的山坡上,这样看过去,只是一个个的黑点,“就像羊粪蛋子一样”,我把这个比喻说出口,大家都笑了。

牦牛牛如其名,一身的黑色长毛,像缀着流苏的褂子一样披在身上。牦牛长得又壮又矮,不像马儿一样健美,但确实是爬山的好手,“五短身材”矫健稳当的上坡下坡,细想之下觉得还挺可爱。

后来要爬很高的一座山,海拔大概有四千多米吧,路是土路,磕磕绊绊尘土飞扬不好走,我们像坐过山车一样的颠簸,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烦,因为天空啊,云朵啊,在夕阳照射下,色彩鲜明,轮廓柔和而迷蒙,实在是太美了。

当时我们所看到的,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用语言难以形容。特别是在山顶那一段,真感觉一伸手就能碰到天,实在太近了,近的都不真实,云朵也生在脚边,一下车就能碰到似的。我们似乎已经到了至高点,到了,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整个世界再也没有比这更接近天空的地方了。

停在这里,世界都在我们脚下,世界都是我们的,叫人油然而生一种情怀,波澜壮阔的,大气磅礴的,或者是柔软安宁的,与世无争的。可惜手机像素相比人眼实在是低得不行,拍不出那种感觉的百分之一,于是我干脆录像,还勉强可看出我们是在“天上”。

下山时大家还意犹未尽,毕竟是真的“上天”的感觉,一生恐怕难得几回。

晚上打着车灯夜行,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是亲眼看着天空一点点褪掉鲜活的颜色,渐渐变淡,渐渐模糊事物的轮廓,由橙到宝蓝到深蓝到灰黑,最后天色全部暗淡下来,只剩清晰的黑色轮廓。仔细听可以听见丛林中不知名的鸟叫声,提醒我们现在正穿梭在一座座山林中,就像一束光亮撞进黑暗的怀抱,我们撞进山林的怀抱,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打开车窗探头看,天空竟满布星辰,挤挤攘攘的璀璨美丽,静静的闪烁,在天上静静的注视着山野,注视着行路,注视着我们。

九点左右,终于到了色达县里。途径了五明佛学院,不过只是远望了几眼:是夜,整个学院已经点上了灯,灯光蔓从南北两面延尽两座山相接的山坳里,铺开两片橙红色的灯的海洋,像打开的供我们翻阅鉴赏的一本佛经。

色达夜景也是值得一看,但是时间已晚,我们打算第二天夜里再去看不迟,但是事实上,正如我说过的,错过了,就很难再见。

在县上找宾馆歇下,价格都贵得惊人,但我们一致能将就,于是便在一个便宜的通铺招待所定下了,八个人,五张床,我们绰绰有余。修整片刻一起去吃晚饭,每人一碗牛肉面,不管男女都是大碗。

不知是高原还是什么原因,面煮了许久,端上桌时我已饥肠辘辘。面的味道确实尚可,红油牛肉泼辣得热闹,我被呛了一遭,被朋友嘲笑。师傅要了二两青稞酒,席间大家往来谈笑,面条的热气在桌面上萦绕,晕开真实富足的生活气息。

真正歇下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招待所设施实在是破烂,洗浴室在楼下另一间保安亭似的小房子里,热水是一涓细流,等接到足够用的分量时,也差不多冷下来。厕所又另是一间保安亭,不过,比保安亭还不如,我破解了关门的方法,忍着熏天臭气尽量快的解决了然后冲了出去。

这个时间的色达很冷,气温大概在零度周围徘徊,我们呼出口的热气瞬间变冷气,那种冰铁般滞重的寒冷让人感觉不舒服,像有人戴着冰凉的铁手套触摸你光裸的脊背。晚上睡得不好,倒不是因为冷,我们衣物袜子都没脱呢,说不清楚的原因,总之就是睡不踏实,一整个晚上都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的感觉,不算难受但绝对不舒服,总之也只能用奇怪来形容。

第二天起来时状态还算不错,阳光充沛耀覆色达,化解了的冰凌从屋檐上成水滴下来,好天气,真是感谢。然后还是节约原则,我们在车上用带来的糕点面包当早餐。我用手机导航景点,指挥着师傅开车,先在县里转了两三个小景点,没多少意思,便掉头往几公里外的东嘎寺开去。

路旁又是一大片草原,草地上散落着牛羊和蒙古包,沉浸在晨曦的光里,看起来很温暖。东嘎寺在一座小山上,在山脚远看很有气派的感觉,让师傅停了几次车想拍出来,但终究还是不行。挨近了看,寺庙依然气派,门廊外面有人隔了围栏,以太阳和山脚下的色达作背景,在拍跳起来那一瞬间的照片,里面有人在行跪拜礼。

我四处随意转了转,然后脱了鞋进了殿堂。一进门,就是满眼的红与金。挑高的屋脊中心坠着一吊巨大的,繁复精致的水晶灯,原产西欧的东西,原本应该与佛家不相协调吧,但是奇怪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交相辉映得很合契。

地上全铺着绣金色大花的红毯, 穿着袜子的脚踩在上面依然钝重的冰冷,还好有阳光射进来,走得实在冷极了便钻到阳光下去晒一晒。正堂巨大佛像前有几个僧人,在准备添灯油增贡香的诸多事宜,不急不缓,周身有一种宜世安然的感觉。

我上二楼,三楼,还想上顶楼去看,可惜落了锁,楼层是环屋墙而建,众多镀金精心描绘的神像依墙而盘坐,神态各异;中心空,那吊水晶灯照着,天花板圆石柱全是金碧辉煌的景象,辉映的饱满艳丽的颜色,巧夺天工,堪称天上人间。最让我惊叹的是整座庙堂的边边角角,哪怕是楼梯的背面,墙角的缝隙,都细致的描上了彩画,其精心程度,可观可叹。

我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听说不应该拍的,但我实在喜欢,就做个纪念,偶尔独自欣赏,决不让人传播出去便是,这自私想法,请容了我吧。

离了东嘎寺我们回头朝五明佛学院奔去,时至中午,吃完饭后就要准备去看天葬了。饭店里偶遇一旅行团,已经看过天葬,其中一博闻广识的大叔热心的给我们讲了讲昨天他们的观感,听得我心惊肉跳,便在上山去往天葬台时,就拿纸巾完全塞住了鼻子,避免闻到腐尸时克制不住呕吐,也是忌心这样会对死者不敬。

色达是有名的景点,至于多有名我就不甚清楚了,总之国庆来这儿游览的人实在是多不胜数,所以在上天葬台的中途就被迫截停在车辆塞得满满的车道上,只得徒步登上去。先爬上一座小山,歇口气的当儿几个游客大叔看见我的装备,感到兴味似的问我,这样堵着鼻子干什么?我答怕闻到气味。他们就笑了,说还早呢,然后请我帮他们拍张合照,拍完后其中一大叔递给我一个口罩,说:“给你用吧,没用过的。”我感激的说了谢谢,转头想到,是为了给我口罩才让我帮他们拍照的吗?如果真是这样,这舍与得的过程就真有点意思了,我不禁感到高兴。

路上遇到这一些人,是命运,也是幸运。

终于爬上这座山坡的山头,可以望见天葬台,但这里其实并不是观看的位置,正确的地方还在对面那矮座山上。此时我确切的感受到旅行前做好攻略准备的必要,奈何就是没做,所以这才走了冤枉路,只好下山,赶到对面观看的那个位置去。

看台上人很多,挤挤攘攘,天葬还没开始,和着热烈地阳光,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各自的。我不禁想这么多人,来自五湖四海,然后花花绿绿的一同在这里相遇了,是什么呢?不知道是什么,只可意会。抬头看天,透彻的深蓝,纯净得不染纤尘的天空上高高的盘旋着乌鸦和秃鹫,远远近近,只看得见一个个黑点,但数量之多,密密麻麻,也足以令人惊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看见一个着红衣的喇嘛撑着阳伞从这边山坡下来了,看来是要开始了,人群更加骚动起来,这时便听后面的人群喊,“前面的麻烦蹲一下,这样大家都看得见!”后面的人似乎都在发表类似的意见,我们大多数便蹲下来了,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无非这个道理。

又等了不知多久,又见几个人抬着棺椁从喇嘛来的那个方向来了,我惊异怎么每次他们出现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只能说是突然出现,有点灵异的感觉。

本以为棺椁来了,那应该马上就能开始天葬了,结果还差得远,不知是要为死者应吉时还是别人所说的还有别的死者要来一起天葬,总之,我们又等了很久,也没见什么动静。

这期间阳光十分暴烈,挤在人堆里,真是燥热难当,加上水也喝完了,难受的很,感觉要跟天葬的那些死者一同去了。更让人烦躁的是,后面的游客一个劲的叫我们蹲下,但凡有人不愿蹲下来便吵嚷的厉害,可是蹲下来更难受,呼吸不畅,不一会儿就腿发软,甚至身旁的一个女游客,当然是因为性格活泼,已经垫着纸跪了下来。

我后来实在支撑不住,又不想站起来遭人指责,也半跪了下来,跟身旁垫着空水瓶坐着的朋友说,“没想到我都还没求婚,今天竟然为了看天葬单膝跪地了。”说完我们都无奈的笑。

后来那个红衣喇嘛吹响了口哨还是什么召唤秃鹫,秃鹫敏锐迅捷,扑打着巨大的翅膀,应声而来,从天空、我们头顶上,飘摇而下,不禁让我想起了鲲鹏。它们乘风稳稳收翅落地,就停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中间只隔一面栅栏。这冲击力,着实让我们的心头为之一颤,同时触发语言机关,赞叹声滑润的溢出口腔,不绝于耳。

秃鹫不停赶来落下,没多久的功夫,那斜坡上竟已停了几十近百来只秃鹫,鹰喙尖锐如铁钩,鹰眼锋利似铁片,让人望而生畏,生敬服之心,人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要留下这雄发一幕。

正当兴味的观看秃鹫之际,忽地又听一声唿哨,那些秃鹫仿佛得到了命令,立即向坡下的天葬台俯奔而去,冲入僧人们事先挂好以遮挡视线的的帆布内,开始食用已经斩好的死者的骨肉。从那些一米高的围墙上挂起的帆布缝隙望进去,可以看见秃鹫正在激烈的争斗夺食,叼着红色的肉块奋力撕扯,大有血肉横飞之感。

我们却大感意外和遗憾,因为后面游客多次强烈的要求和干扰,导致我们根本没注意到天葬人员是如何进行伐尸的,只看见这后面的一幕,都只觉缺憾,有中途被阻碍的不适感。

这之后不多时人群便退散了,我们也悻悻离开。回程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些问题:我们站在前面的游客本来是要与人方便,但为什么后来得到的还是后面游客的载道怨声,我们受那么多屈就煎熬折磨,结果前后所有游客几乎都没能好好看完天葬,这是为什么?是因为缺乏换位思考罢:后面的游客只想到我想看到天葬,便不顾前面游客蹲着的难受;前面的游客只想到自己蹲着很难受,而且自己好不容易占了前面的位置反而还看不到,那怎么成,便顾不得后面游客焦急的心态……于是大家反倒落了个两无所得还心有不甘的下场,可惜可叹。

这个问题,若要细谈,应该是很复杂的,所以我也不多说,权当发发牢骚算了,而若要问有什么解决办法,那恐怕只有早早去占个不受别人所累的好位置,或是让当地管理改善观看位置了。

另外由之我还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天葬乃佛家最高的葬礼仪式,只有生前德高望重的人才配享用,原本应是神圣而崇高的,而如今,却变成了为了满足大多数带着猎奇心理来观看的游客的表演,只要有人死了,便运过来进行“天葬”,每天都有,为了满足游客需求应接不暇,已然成为一种固定的营销模式,一个卖点。

以前天葬时,天葬人是要细细处理好死者的尸身,然后才供给秃鹫食用带上天空让死者灵魂升天的,如今却是只粗糙的砍过,然后喂给秃鹫便算完事,其随意程度,简直侮辱了这至高的仪式。且既然这是葬礼,怎么能当众表演呢?这分明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其次游客,如果知道这是一种神圣的仪式的话,就不应该带着窥探的心来看,我承认我就是其中一员,虽然也带着崇敬的心,仍觉羞愧。

刚刚看天葬时,管理人员明确要求了,秃鹫可以拍,但出于对死者的尊敬,对死者家属的善意,绝不能拍下天葬的过程,结果当然还是有人拍了,更有甚者,动用了无人机,飞到天葬台上空进行拍摄,其行为不仅惹恼了天葬人员,也让我觉得不齿!你看,游客的猎奇窥视癖有多严重。

正是我们游客的这种心理,才推波助澜把仪式变成表演,把神圣变成了商业卖点,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游客,正是这整个经济链条的触发点。再次色达的管理人员,发觉了游客这头肥牛,掌握了游客的心理,便立即将天葬发展成了旅游景点,以吸引游客,拉动经济……涉及政治经济等问题,不能妄言,加上我的知识面甚窄,于是只能结合自己的感受,点到即止。

我无力改变什么,只是希望一切能更好,比如天葬,能不能既秉承以前的庄严神圣,又发挥它的经济效益呢?比如游客,能不能既满足自己好奇求知的心理,也带上一份应有的尊敬和友善来呢?这不是很难的事,如果做好,对所有人应该都很好,不是吗。

从天葬台下来时已是四点左右了吧,时间有限,我们马不停蹄赶往了五明佛学院。人与车是一如既往地多,覆盖了几乎所有的平地甚至坡地,交警在一刻不停的指挥交通。佛学院在两山之间,占据半山腰及以上的地方,私家车不能上佛学院,偏偏看完天葬我们热极又累极,只好在山脚等公交上去。公交把我们送上了山腰,接下来的路就靠我们自己走了,其实并不多远,无碍。

一下车望见四周围的鳞次栉比的红房子,绚丽的夕阳照着,真是无与伦比的壮阔大气,以及美丽。早也在明信片上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绯红的颜色染红双眼,如今亲眼得见,其美丽直逼眼前,更是让人惊羡赞叹不已。走水泥路一路蜿蜒上去,目之所及全是红房子,我们就像行走在一个红色的口宽底窄的红色陶瓷坛子里,被红色的美丽困在这里,走不出去,也不想走出去。

那是固定的红色,另外还有移动的红色,就是着鲜艳或喑哑红衣的喇嘛了,一路上都有他们的身影,与我们擦肩而过,或急或缓。我们上一个陡阶,到达一个平台,平台左面是一座与普通楼房大小相差无几的寺庙,台阶上房檐下,坐满了喇嘛,他们手捧佛经,正在声声诵读,眼里的光芒内敛沉静,阳光照在仿绿草的地毯上,与他们的红衣对比鲜明,色彩浓丽。

我想起在东嘎寺殿内见到的人间天堂般的景致,又起兴趣,便很想再进去看看内里如何,可脱掉鞋子脚刚踩上绿毯,便遭到了喇嘛们的一致驱逐,只得不尴不尬的退了回来。刚退下来时,心里有些不快,想怎么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我只想瞻仰一下,并无不敬之意啊。可后来又很快想到,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那是他们的地界,我们根本没有资格打扰他们的生活,不论我们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我们也没资格苛责他们的不近人情。

其实一路我都在观察那些喇嘛们,他们与游客鲜明的区别开,不仅因为独有的穿着打扮,更因为他们神色淡然,各行其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对我们这些手拿单反脸带兴奋的游客置之不理,仿佛我们不存在一般。他们有的在井边提水冲洗地毯,有的在走路,有的摇着手上的经筒口诵佛经……的确,他们在自己的家乡,过自己的生活,修自己的行,与我们这些游客毫无干系,是我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莽莽撞撞,一径插入了他们的生活。

国庆黄金周不计其数的人来色达旅游,这只是一个国庆,还有以前以及以后的很多个国庆,还有很多其他大大小小的节日,每个节日都有许多人来这里,来打扰他们的生活。真是免不了的喧嚣,这些修行者的心里,应该早已不胜其烦了吧。

听说有的人端着长枪短炮要给喇嘛照相,气的喇嘛用石头砸他们,驱赶他们。当然这只是个例,喇嘛们多是友善平和的,但是也足以看出,他们心底的厌烦。但他们还是得接纳游客的到来,这由不得他们,他们只能等着看着,游客们马不停蹄四面八方的涌来,以他们的家为背景,以他们的生活为主题,拍摄一幅幅足以为外人道的炫耀的资本。可知,也许游客每拍一幅照,这里的颜色就暗淡一分,这里的美丽就减弱一寸,拍的越多,干扰的越多,这儿就越贫瘠,越暗淡,直至失去所有颜色。世界上所有的著名景点,大概无一不是如此。

没错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世界”、“最”当然已够吸引络绎不绝的人,但是不要忘了,这里的本质还是佛学院,是僧人修行的地方,需要的不是热闹,而是平淡,怡然自得,至少要像我们所有人的家乡一样,可以安然休憩。可是他们却不能。

所以我只能再次希望,游客们安静的来,安静的走,不要打搅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能在这不可避免的喧嚣里,独得一份闲适。

写到这里,大概你会觉得我好像总是在跑偏,旅行不像旅行,反倒像是领导视察下级工作,一路不停的挑刺,诟病,反思。但其实,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旅行,旅行路上最美的不是风景,而是风景给你的感受,既感受风景给你的美,也要感受风景的感受。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实际上在佛学院呆的时间很短,我想来这儿真正应该做的是深入观察修行者们的生活,可是时间完全不够,于是变成了同伴们一路不停的拍照。我们通过陡峭的人工阶梯爬上了佛学院最高的观景台一类的地方,我又跟着喇嘛以及游客们转了一次经筒,心满意足,然后趴在栏杆上吹风,俯瞰整个佛学院:夕阳在我的右边,光芒整饬的投进山坳里,反射两面的红房子光彩夺目。我转头一看,同伴也趁着风光正好,在找各种角度拍照。

我没带手机,一开始还有点遗憾,但后来又不觉得了,真正美的拍不出来,正如面前这壮美的风景,怎样拍也不得其法,只能记在心里;而不够美的,拍出来更不美,何必浪费时间,不如也放在心里用心去修饰完善它。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没吃到葡萄的矫情的酸气,但如果你真正懂文艺的话,会知道文艺是一种情怀,跟矫情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搭公交下山,前一晚是说想再住一晚以观佛学院同样壮丽的夜景的,但是实际问了才知道今晚价格更贵,且环境坏得很,大家一致表示那样的话无法入住,便叫师傅打道回府,赶到炉霍县住一晚,第二天正式启程回学校。于是我们便与夜景这样错过了,一错不复相遇。

色达距炉霍一百多公里,上那座海拔四千多米的山时,天已黑透,但星星如约而至,同前晚一样挤挤挨挨的镶满屏幕,闪闪烁烁,叫人疑心是否宇宙早已给每颗星辰都安排好了站位,天一黑,便齐刷刷出现,照位序站好,给我们展示这神奇的美丽。

我们私以为自己机智,早走了去百里外的地方住宿,让其他留下来的游客在色达当冤大头任旅店宰割,结果不然,上山时才发现很多游客也选择了回程,于是结结实实的堵在了上山的路上。

庆幸的是堵得不很厉害,虽然走几十米停几分钟,但总算是慢慢的在往前移动,不至于堵在原地几小时不动,那样的话就真得应言睡在车里了。等爬到三分之二的地方时,我探出车窗去看,这才发现,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打着车灯的无数车辆列队整整齐齐的排在路上,从我们车后,一直蜿蜒下去,形成了一条流动的红色灯海,流动的线条,非凡美丽,像一道绮丽的烟火,划破黑暗,照亮观者的眼和幸福的微笑。

这几天看惯了自然美景,没想到人为的景观,也可以如此壮观美丽,喜不自禁,我想此时若从山顶望下来,必为壮观,我们所乘之车,也是美丽的一部分,我们同夜行的无数辆车,车里的无数个人,一起组成了这种美丽。

想到此,又觉安心,我便是在这样的安和中,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气照旧的好,照旧一路蓝天白云,山清水秀,同伴说不想回去了,我心里想,我也不想回去,但这“不想”其实大有不同:他们是被色达以及一路的景色所迷,流连不舍返;而我,是不想有一个确定的目的地,因为有目的地就要到达,而我不想到达,我想一直,在路上。

下午五点过回了学校,同伴纷纷道别,各回各家。我回到宿舍,选择立即洗头洗澡,然后安逸的吃一顿饭,再洗了衣服,便安然睡觉了,做个与旅行有关的梦吧。

最后的最后,如果要问我,这三天我收获了什么,我觉得我最大的收获,也有点偏题,是在路上的那种感觉。即便是要到色达,要到这个目的地去,但至少我心里清楚那不是最终的目的地,我只是在那儿暂时停留,不多久又会回到路上。

我想要永不停止的行驶下去,没有目的地,这样,天没有尽头,路没有尽头,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大风一直都在,我想要的一切,这就够了。

另及,旅行的意义,应在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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