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写不长

我最喜欢听你讲述童年。

你一岁多就被寄养在奶妈家，七岁时才回到父母身边，在家里，你更像一个客人而不是儿子。

小学一年级的暑假，你这个八岁的小人儿，背着一包礼物，满怀回家的兴奋，走了20里山路去看奶妈。去了后，才发现奶妈又帮人照看了一个新的小孩，那个小孩和你当年来时一样大。

爸爸生病的那年夏天，妈妈带着你和妹妹去看他。妹妹向爸爸撒娇，你和爸爸却无话可说。你自己跑到花园里去玩，不小心被锋利的铁锹割了脚，血不断地涌出来，你不知所措，跑到水龙头下冲洗。这时，爸爸找来了，抱起你小跑着去找护士。伤口包扎完之后，爸爸背着你送你回家。

爸爸发着烧，走一会儿放下你，就地休息一会儿再走。月亮升起来，照得前方的路面白晃晃的，你在害羞中睡着了。

中学时，你离家出走想去深圳打工，在火车站被小混混打了一耳光，还抢走了你身上所有的钱，那是你一年没吃早饭攒下来的。是的，你为此次出走谋划了整整一年。

一周后，你被送到派出所，妈妈见到你的第一句话是：“儿子，你饿不饿？”

于是，我明白了你的惶恐和孤独，你如此坚强稳重，又有着深藏的脆弱。

其实，当时的我们相识不久，却坐在未名湖边的椅子上聊了一个下午。黄昏来临，微风轻拂，湖水在夕阳的余晖中荡漾。那天的未名湖，怎么那么美？我拉起你的手说：“走，吃烤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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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不说话时，就沉默地坐着或读书，也觉得时光很美好。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诉说我的不愉快的童年。我的小时候，用一个字形容：打；用两个字形容：挨打。

因为左撇子，打！

因为总跟大人犟嘴，打！

因为性格太霸道，打！

因为耍小聪明，用我的小苹果换了妹妹的大苹果，打！

我告诉你，老娘是被打大的。

你轻轻地抱着我说：“以后，大苹果都给你吃，小的我吃。”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后来，你也一直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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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分手是我提出来的，原因我竟然忘了。反正是在马路上激烈地吵了一架，我扔下你就跑回了家，哭了一夜，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去上班时，发现你坐在我家楼下的长椅上，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蛋灌饼呢。我们相视大笑，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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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设计第一次卖出钱来。你来找我，神秘又快乐地跟我说：“我有好多钱，跟我来。”

那是我第一次吃牛排，要了全熟的，硬得啊。过后，我的后槽牙酸痛了好几天。

你给我买了一只白色的swtch手表，我送你一只彩绘的小花碗。

“为什么要送我碗？”你问。

我告诉你，“因为想让你滚进我的碗里来。”

你说：“好，接着。”

然后，你坐在地板上，笨拙地蜷缩起身子，向我滚过来。我们大笑着相拥，我以为那一刻的幸福，会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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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你相恋之前，也有男孩追求过我。

可是，我受不了他们的幼稚和装腔作势，和他们约会几次我就会觉得厌烦。

但和你在一起，我从没有这种感受，你不光让我了解了你，也更了解了我自己。你发现了我更好的一面，连我自己都觉得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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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分手也是我提出来的，原因是你妈在电话里劝你回家考公务员时，你当时的表情有些犹豫。我生气了，你应该坚决回绝，表示一定要留在北京才是。

我跑出你租住的房子，气呼呼地走上北三环，你跟在我后面，不时地提醒我：“别总低着头走，你看着点儿车……咱们打个车走吧……”

我对你大吼：“走开，别跟着我。”

后来，你也不说话了，一路跟着我，从马甸走回望京。看到我安全地进了家门，你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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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欣赏你的冷静，挫折来临时，你从不慌张，也不抱怨，你让我感到踏实和安全；你欣赏我总以本色示人，不惧权威，你喜欢我的坦诚和自信。

你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三人以上的场合你就会紧张；而我又总是自作主张地给过你很多难堪，却从未认真地道过一次歉。

和你交往的人，几乎都会喜欢上你；而我一向不会掩饰情绪，常常让人备感压力。

你的朋友们并不太喜欢我，我也从未想过要讨他们喜欢。和你在一起时，我怎么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呢？

我感觉到共鸣和默契，在我们之间一点点地流失，而它们负载的正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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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说，我不喜欢你过于纠结和较真，你也容忍不了我的暴躁和无常。

第三次分手还是我提出的，第N次分手，第N+1次，都是我提出的，也都是你来主动和好的。

你只提出过这一次分手，你说出来后，我就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你说得很委婉：“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之后，你去了2000公里外的广州。

对于分手，你已做好准备，而我这个总是嚷着要分手的人，却被现实打得猝不胜防，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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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广州后，刚开始的几周，我们还经常通电话，不谈爱情不说和好，就是聊聊工作、天气和生活。

你知道吗，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是为了晚上和你通电话的那十几分钟，到后来，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变成了更短的几分钟；你的电话从每天几次，到每天一次，到几天一次，到长时间寂静无声。

你的普通话里慢慢带了点南方口音，经常会把尾音拖长，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挂电话前，你会说“拜拜”，而不像在北京时说“再见”。

有一次，我等了三天，你都没打电话来。我很恐慌，想打给你，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给你打电话竟然需要理由了？

再三思忖，我给你发了条微信：“我被车撞了。”

你很快打过电话来，声音里有一点夸张的关心和慌张：“什么车撞的？去医院了吗？流血了吗？有没有做个X光？……自行车撞的……”

第一次对你撒谎，我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真希望自己是被大货车撞的，当场命毙。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吧？你拿着一束花匆匆赶来，身着帅气的黑西装，形销骨立；而我躺在花丛中，容颜如生，气息已无。你一定后悔离开我去了广州，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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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我去上海出差，用街上的公用电话拨通了你的手机。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一声“喂”，那一刻，我的眼泪滚滚而下，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息。

你“喂”了几声后，不再说话，也不挂电话，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再见！”我在心里最后一次跟你说了再见。

我先挂了电话，疼痛从胸口弥漫开来，痛得我手指尖都麻木了，痛得我不得不蹲在地上，用全身的力量去抵抗。我用这种方式跟你彻底告别，仰仗老天赐给我的最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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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恋时，我跟你说过：如此有来生，我还会再来找你。

你却说：不，我就给你这一生，完完整整，绝不保留。

下雨天，回想起你说过的话，恍如隔世。

这悲伤的雨，唤醒了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我允许自己的情感放纵24小时，使劲地想你，用力地想你，生无可恋地想你，想到心疼，想到窒息，想到浑身冰凉、颤抖不已。

分手快乐。

文 | 写不长

图 | 图片据CC0协议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