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在乡下，只是和隔壁的毛姐姐说了一阵家长里短的小小私房话。脑袋里只留下的一点印像是村里又死掉了一些人，而且有些是不太老的人，反倒有个我认为不会死的人，却死了。
那个人九十多岁了，是毛姐姐那八十岁的老娘的情人，她老娘就在我家隔壁——毛姐姐住我家西边，她老娘住我家东边，隔着一个操场和一块土，那土里葬着我去年才过世的公公，还有零零散散的种的几颗水杉树。
十多年前我住在那儿的时候，只要一路过毛姐姐她老娘的那小屋，她就会柱着棍子出来招呼我说，邹家的那个第几的媳妇啊，来啰，帮我搭把手，抬个桌子……来啰，帮我提桶水……很会使唤人，嘴很甜。
我总是去帮她一下，举手之劳嘛。进去她那充满老人味的小屋，总会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在，是个瘦高瘦高的老头，他总是在那儿忙忙碌碌，唠唠叨叨……后来就有人告诉我，毛姐姐老娘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这个常年在她屋里的王老头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
王老头有老婆有儿女，只是过年才回去一下。自从毛姐姐的父亲去世后，他就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地呆在这里，一直呆了好多年。
没想到他今年死掉了。听说死时不止九十岁，是被儿女接回去死在自己家里的。
为什么要说这个事情？我在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感情能持续这么久？
第二，是不是不管多老都有爱情，都能做爱情运动？
毛姐姐老娘很有意思，那个时候她会扯着我的胳膊对我说，小夏，我告诉你，我一个人住在这路边，真的好怕！尤其是晚上，我怕被别人强奸啊……说这话的时候，她快有七十岁了，真把我狠狠地震了一把！怕强奸，所以才找个可以天天陪伴他的人，呵呵，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听村里的人说起他们的时候，各种难听的玩笑的黄色的调侃的话都出来了。人们在谈论他们的时候，好像老了就不应该有爱情了，老了就应该没有那些床第之事了。老了像他们那样的简直是太伤风化了。
可是他们偏偏就是有情有义地呆在一起，王老头老婆去世后，他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可是人们还是喜欢讨论他们，说他们老了还能怎样怎样，还在煎煮那些滋阴壮阳的中草药，还在大补特补身体……奇怪，是他们真的很特别，还是人们故意在嚼舌头根，在无聊地八卦，还是在撒谎？我总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我很想知道，一个人能对异性保持吸引力的最高年限是多少（杨振宁不算）？
我见生活中有多少的夫妻，一过花甲就可以分房睡。女的帮忙孩子们带孙子，男的可以留守在千里之外的老家。或者男的出来打个小工做个保安，女的留守在家里带孙子外甥之类。男男女女就这样浪费自己的身体机能，或是终止自己的生理需要——并且还显得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让人费解。
生而为人，能爱多久？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我没活到九十的时候，我没法告诉大家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不惑之年的我，坦白讲，一如年轻时正常。
接下来，会慢慢消失吗？或是假装慢慢消失？然后真的情感不需要了，身体也不需要了？还是偷偷需要不敢张扬？如果八十还可以爱的话，奶奶的，这中间二三十年岂不是要藏头缩尾地活着，偷偷摸摸地去爱？
生命本就有太多神秘的问题存在，有时候，不是那么神秘的东东也被我们这些虚伪的人给弄得神秘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那些，我看很多都是在掩饰某些真相，只因为都听习惯了，默认了，就以为是真的了。
事实上，真的错了。
我曾接触过临终关怀这个课题——很多老人在临终时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很奇怪，不是身上剩的钱，不是最亲的亲人，而是性！他们还会有动作表示出来，那就可以证明，他们在活着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是压抑了……
活着，有时残忍，有时慈悲，我们能爱多久，这应该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问题，坦诚地爱吧，爱到不能爱……生命才无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