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天总是比城市里要寒冷,伴着清冷的月光时总是夜凉如水,散发着刺骨的阴寒。现在不过是深秋,北方凋零的落叶只宣誓着沧桑历尽,已看不出几度春秋,山里的夜晚随着滴答的寒露透漏冬季将至的讯息。
夜深了,我却刚刚从外面回来,家里的炉火还未初上,阴寒从赤裸的脚踝向上延伸,脸颊和指尖的血液已然快要凝冰,在揉搓中也有了几分红晕。放下随身的包,走到爸妈的屋子门口,两位即将度过天命之年的半百中年已然熟睡,并没有察觉到我已经到家了。妈妈侧翻了身子,看来并没有睡的太熟,想起来小时候她总要等着,等着爸爸回家,等着我们回家,无论多晚都不肯睡,怕我们回家晚了会饿,怕我夜里走路会怕黑,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了,她终于可以不再那么牵挂,不过她总还是担心的,就在一个小时前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注意安全,夜里冷记得穿衣服。爸爸已然睡熟,这个男人的心里装的是整个家,虽然没有家长里短,我知道他却是最累的一个啊。
正要转身离开,却无意间瞥见了衣架上挂着的那件棉袄。那是爸爸的棉袄。这是一件没有花色的藏青色棉袄,是妈妈一针一线做的,它不好看,丑丑的,唯一的样式是布料裁剪和拼接的痕迹,以及穿针引线的手法印记,爸爸嘴上说着很嫌弃,可他还是在身上穿着,一穿就是三五年。第一次见爸爸穿大概是在几年前,那时候我嘲笑他,"你穿的谁的棉袄,像个小老头,哈哈哈",爸爸特别认真的说,别看难看可暖和着呢~我知道在爸爸眼里,棉袄暖的不只是人的身体,还有心。我只笑笑,没有说话。时间静默了两分钟,爸爸突然说,哪里是像个小老头,分明就是个小老头,也不看看你们多大了。我打着哈哈说不老不老,没那么丑啦,再说多暖和多舒服啊。我不愿意谈论时间和年纪,因为,你大了爸妈就老了,就必须面对成长带来的忧伤和有些不得不面对的离别,以成年人的姿态。
小时候人很小,还是爸爸抱的年纪的时候总是被裹在大大的军大衣里面,那个时候觉得好温暖,比火炉更舒服的暖。后来大一些,我经常爱半夜起夜,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懒得穿衣服,所以总是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就跑出去,因为要到外面去上厕所,所以总是冻的蹦蹦嗒嗒,结果总是第二天感冒咳嗽这类恶魔就找上门来了。因为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妈妈总是喊我穿衣服,后来索性直接扔给我一件爸爸的大棉袄,穿上差不多可以到膝盖。爸爸的棉袄,嗯,很暖和。有了爸爸的棉袄,妈妈再也不担心我起夜会冷了。现在只要回家住,半夜起来总是习惯性地找大衣或者棉袄,如果刚好爸爸有扔在屋里的棉袄,自己都会特别主动的穿上,然后出去,依然是那么暖和。
刚刚我又穿上了一件爸爸的棉袄,依旧是妈妈的针线,依旧是那么温暖。现在,我依旧倔强地不愿也不肯称他们为老人,虽然我已经长大。我依旧倔强地牵挂,特别眷恋妈妈手中热腾腾的饭和爸爸带有体温的棉袄了。
晚安,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