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你曾渴望与红颜知己一起浪迹天涯;十年后,你曾渴望永回少年时,最心碎的情缘。”依稀记得,这是当年《仙剑奇侠传》在电视台播出时的宣传词。
年少时,不懂悲剧为何物,看着主要成员一一下线,天地之间漫天飞舞的落花,只剩下逍遥哥哥胡子拉碴地抱着幼女,啊,当时若流行寄刀片给导演、编剧,估计全国各地的刀片能让二位开钢铁厂了。
石长老遭活埋、灰飞烟灭;林月如葬身锁妖塔下粉身碎骨;酒剑仙刚认回女儿、却被沦为傀儡的爱女毒杀;阿七与拜月教主斗智斗勇终究没能逃过“不死劫”;阿奴与唐钰小宝化身飞鸟召回大地之力;灵儿重伤之后依旧想着帮逍遥哥哥圆回家的梦、最后倒在血泊之中…加上《仙剑三》,龙葵最后葬身火海祭剑,茂茂以肉换米、以草伪装…十来年了,每每想起这些催泪点,总还是会心情澎湃,想去重温一番。
而今,拍仙侠系列的条件是越来越好了,看似同样的配方,却不再是原先的味道。“仙侠”成了外衣,“虐恋”才是实质。正所谓“有情人必须终成眷属”,注意是“必须”,所谓的牺牲都是可以靠编剧一支笔圆回来、皆大欢喜的。什么时候开始,主角光环加身的剧中人不能死亡了呢?一个个都似不死之身,WHAT?
先说说新时代下的“仙侠三部曲”——《花千骨》:白子画“杀”了花千骨,失忆加持,两人还能平淡相守、岁月静好;《香蜜沉沉烬如霜》:锦觅成了夹心饼干,抗下润玉、旭凤的终极大招,但有香灰护体终得重生;《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夜华以元神生祭东皇钟,没有魂飞魄散、只是陷于沉睡,而且三年就醒,弱弱加一句,这是要置同胞哥哥墨渊于何地啊?
细究起来,到处都是BUG。
不知何时,编剧、导演已经不善于给仙侠故事写结局了,恰如四大名著一般,总在烂尾,几手好牌生生被打烂,这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怕就是剧中人物“拒绝死亡”了吧。
古人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但当下这句话是不是被滥用了?为了突出所谓的虐恋情深,生死是不是随便了一点,反正无论鬼门关前走几遭,都有编剧圣手给拉回来。没有对生死的敬畏之心,何谈“侠义”之情?
金庸笔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侠义精神应该是仙侠系列的核心,所以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惩恶扬善、个人成长应是故事发展的主线,而喜怒哀乐、生离死别自是侠义的常态。
那主角的生死到底是谁说了算呢?
从前,是人物跟着剧情走,人物到了那个情境是生是死根据其性格自有论断。譬如金庸笔下的乔峰,最后一战时,有各方兄弟加持,他全身而退丝毫没有问题,可是他却做出了跳崖的举动。他生,我们挺他是一名好汉;他死,我们更敬他是一位英雄。
而今,是人物跟着市场走,观众喜欢看什么,剧情就朝哪个方向走,于是剧情被注水、主线被稀释、逻辑被错乱、集数被延长…
《仙剑奇侠传》只有34集,里面讲清了一群人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一段南诏之旅最后演变为拯救苍生之途,人人献智献力得到成长;当然也有上一辈剑仙、剑圣、圣姑、青儿的多角之恋。创作者还夹杂了高深莫测的玄学星象:天圆地方是错误的;当然也有立意深远的悟道历程。随着时间推移,剧中剑仙前辈的师兄剑圣殷若拙这个人物愈加鲜明起来,“水中悟道”一段实在是堪称妙诀,所以最后是他在等着历尽沧桑的李逍遥父女,看破而不说破…34集解决了这么多问题,经典片段这么多,而今六七十集的剧情却还BUG多多,经不起推敲,这组数据对比是不是反讽了一点?
那么,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看似是导演、编剧们一手操控,其实用儒家的另一句话来解释似乎更为妥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影视恰如生产线上的产品,追究论责起来,这条线上的每一个都跑不了,毕竟求什么得什么啊!
我想真正的“侠”从来都是有始有终,道义、情爱上如此,生死上亦是如此。而且真正的“侠”绝对是对中国的儒、道、释有一定了解并以此为行为准则的,毕竟这是中国文化的根基所在,可惜这一点明白的实在是太少。从这个角度来说,《仙剑奇侠传》真的是仙侠系列的巅峰之作,后来的这些只是学了其中的皮毛,渐渐地只剩下情爱了。
剧中人物“拒绝死亡”,其实也反映了悲剧已是时代的奢侈品,人们已承受不了悲剧带来的伤痛。“悲剧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多年以后,不知如今这些所谓的仙侠剧会有多少能承受住时间的洗礼?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真金?
今日课堂上,与小可爱们提到了王昌龄的“辞君一夜取楼兰”,想起曾经一位尊师说起,盛唐气象气势磅礴,其后的宋元明清终究是再难延续盛唐的胸襟和气度。
“侠”亦是如此,毕竟金庸老爷子也不在了。
有句话这样说,“电影和人生,都是以余味定输赢”,主角光环加身,剧中人物“拒绝死亡”,终究是少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太过较真反而没意思了,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