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着、活着、痛着、醒着——《赶时间的人》书评

毕秀敏摄

2024年2月24日晚,有幸在风铃老师的《脑动读书》群里,认识了《惠人读书会》发起人周乐秾老师,得到老师的赠书《赶时间的人》。

这本书是台海出版社2022年12月出版,作者是江苏昆山外卖员王计兵。外卖员这群人我太熟悉了,在湖北武汉,我是每天在高校里看到他们,他们横冲直闯,不守交规,为赶时间,总是把学生的外卖放货架上拍照走人。今年九月,我转到深圳大学工作,深圳的交通管控比武汉好,在路上,我看到不管是公交车,还是小轿车,都是礼让行人,行人也是安静地等红绿灯。但总有一部分人违规,那就是外卖员。每次看到他们的车对我冲来,我都胆战心惊。我怕他们撞到我,也怕他们与别的车相撞。说心里话,我理解他们,但是我反感他们,觉得他们不爱惜生命。今天读了王计兵的《赶时间的人》,我才明白我以前对外卖员的理解很浅,我渴望有一条专供外卖员行驶的快速通道。

最让我欣赏的是王计兵的诗,他的诗直抵现实,涩而不衰。给人一种在艰难困苦面前永不低头的骨气。他的生活是流动的,他的身体是漂泊的,但他的灵魂是纯粹的,他的诗是深沉的,他的爱是深邃的。

他是苏北人,但在周老师分享的凤凰卫视的采访中,我看到的王计兵有山东人的气质,他的文字坚毅与深情并存。

他这本小集子贯穿了他整个前半生的生活,他的生活可以用四个状态来概括:

一、生着

他做过建筑工人、捞沙工、开过翻土车、开三轮车摆地摊、开旧书店,一直到现在是开杂货店兼做外卖员。可以说他的每一项工作都是最底层的工作,充满了艰辛与无奈。但是,他却一直在写作。而且他的文字充满活力。就拿他这首主打诗:

《赶时间的人》

从空气里赶出风/从风里赶出刀子/从骨头里一站赶出火/从火里赶出水;

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世界是一个地名/王庄村也是;

每天我都能遇到/一个个飞奔的外卖员/用双脚锤击大地/在这人间不断地淬火。

短短几句话,将那些为了生存,风雨无阻奔跑在路上的外卖员描述得入木三分。那种辛酸,那种拼命让人心疼。但是他的文字里没有埋怨,没有戾气,只有坚韧和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写作天赋的。

二、活着

他对写作的热爱,让他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麻木地生着,而是满腔热血的活着。这种状态在他写的《我的诗》里就一目了然了。

《我的诗》

如果说送外卖的生活是苦的/是日子里喝下的药

毫无疑问/我的诗/就是药后吃下的那颗糖

良药苦口/而糖的余味/贯穿着岁月的甜蜜

和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是诗让他在苦涩的生里感受到活着的甜。

三、痛着

甜是自己创造的,生活的本质是苦,所以他也有痛着的时候。为了生存,他不得已与家人分离,导致回家时孩子都不认识,儿子管他叫那个人,电话里女儿管他叫骗子。

《那个人》

开门的是奶声奶气的孩子/他仰着脸仔细地瞅了瞅我/转头喊/妈,那个人回来了/

一年未见/儿子还是我的儿子/媳妇还是我的媳妇/只有我/从爸爸变成了农民工/从农民工变成了那个人

《梦》

在电话里/女儿大哭/骗人/我没有梦到妈妈/连爸爸也没有梦到/妻子抬头看我/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其实/最不可靠的就是梦了/离家时我们答应到女儿的梦里/却一次也没有启程/倒是五岁的女儿/不远千里/一次次跳到我和妻子的梦里来

从这两首诗里,我能切身感受到诗人的痛,因为我的孩子也曾是留守儿童。看到这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句子时,我哭得失声了。

四、醒着

不管生活有多苦,不管日子多难熬,诗人的精神始终是清醒的,因为他的灵魂是纯粹的,他知道自己依然天真地爱着这个世界,爱着自己的文字,爱着爱自己的一切人。这点从下面几首诗里可见一斑。

《故乡月》

当农活闲下来/月亮也不再慌里慌张/我敢保证/嫦娥也是俏皮的小丫头/两个牛角小辫上的红头绳/遗落在刚刚路过的晚霞里/和我们一起唱/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银钉/那时,父亲取出的火柴/是唯一推开夜的黑抽屉/轻轻一划/所有的童年就亮了

《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

邻居送来的旧沙发/让妻子兴高采烈/她一面手舞足蹈地计划着/给沙发搭配一个恰当的茶几/一面用一本一本的书垫住/一条断掉的沙发腿/

我在卫生间/用清水洗了脸/换成一张崭新的笑容走出来/一直以来,我不停地流汗/不停地用体力榨出生命的水分/仍不能让生活变得更纯粹

我笨拙的爱着这个世界/爱着爱我的人/快三十年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何在爱人面前热泪盈眶/只能像钟摆一样/让爱在爱里像时间在时间里/自然而然,滴滴答答/

《银婚》

亲爱的,我们不穷/月光穿过玻璃破裂的小西窗

折成一屋的碎银子/堆满我们扎着铁丝的小木床

你的鬓发和微鼾/就有了贵金属的质地

我们的棉被/一如既往地从中午/就捂住了阳光

一根根滚烫的金条/当年一诺千金的语言/正在兑现/今夜,我们是最富有的两个人

这本薄薄的小书,带给我们震撼。

作者用自己的灵魂之光,渡人渡已。他告诉我们:即使生活再苦,我们都要保有爱的能力,这样,即使到老,我们都会活出属于自己的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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