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我们今天要讲的这本书是《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提到这个名字,你会想起什么呢?是《东方快车谋杀案》?还是《尼罗河上的惨案》?对,她的粉丝们都亲切地称阿加莎·克里斯蒂为“阿婆”。
1890年9月15号,阿加莎出生于英国德文郡托基的阿什菲尔德宅邸。她沉默端庄,善于倾听和观察,除了少女时代曾经在法国巴黎学过一阵声乐,完全是自学成才。她从二十六岁开始写作,一直到八十五岁去世。写了多少作品呢?六十八部长篇侦探小说、二十一部短篇或中篇小说选集、十八个剧本、一部自传、两部诗集等等。
她的著作曾经翻译成超过一百零三种语言,总销量突破二十亿本。这个数字太惊人了,所以她有特别多的拥护者。直到现在,大家还在阿婆的小说里面,一遍一遍体验着刺激、心跳和生死时速。
阿加莎的小说,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看进去,一个一个的悬念情节紧凑,让人停不下来。所以为了阿婆熬夜,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一口气看完,这简直是很多人的共同经历。我还有一些作家朋友,当他们写作累了,必须要看阿加莎的侦探小说,号称“换脑子”。
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日本的松本清张、英国的阿瑟·柯南·道尔一起被称为“世界推理小说三大宗师”,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松本清张的风格很独特,他写谋杀但是不迷恋谋杀,他描述乱世中的困境和人性,代表作有《砂器》《零的交点》和《点与线》等等,你可能很喜欢;另外一位阿瑟·柯南·道尔,他笔下的代表人物就是福尔摩斯了,很著名;但阿加莎·克里斯蒂开辟了古典推理时期独属于她的阿加莎时代。
她的代表作有非常地多,大侦探波洛和马普尔小姐就是她创造出来的人物形象。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也十分喜爱她的小说,在女王八十岁寿辰的时候,还要求BBC播放阿加莎的小说。
那大家有没有想过,到底什么叫作侦探推理小说呢?很多人会把它跟悬疑小说、惊悚小说分不清楚。1841年,美国作家埃德加·爱伦·坡就发表了世界上第一部推理小说,叫作《莫格街凶杀案》,推理小说从此诞生成为一个类型。爱伦·坡就撰写了六篇短篇推理,他也基本确定了这种推理小说的形态。
它意味着什么呢?叫作“侦探助手”模式、“安乐椅侦探”、“密室”——就是“不可能的犯罪”、“意外凶手”、“心理盲点”、“暗号推理”。你看这些词一出现懂的人就懂了。简单地梳理一下,侦探推理小说和悬疑惊悚小说区别之处在于,侦探推理是一定有推理过程的,它要由侦探的视角来推进故事的发展,读者和侦探会一起进入现场。
结果你发现侦探看到了你没看到的东西,发现了人性的深层隐秘;而一些关键的蛛丝马迹,是一层一层被体现出来的。所以在阅读中,人会被激起那种探案的激情、环环解密的爽感,是让人大呼过瘾的。所以从那以后,短篇推理小说就在欧美迎来了一个创作高潮。最具代表性的是英国作家柯南·道尔,他笔下的福尔摩斯是用演绎法来进行推理的。
那么到了1920年,短篇推理已经没有办法满足读者了,所以推理小说迎来了长篇的黄金时代。阿加莎·克里斯蒂就在这个时期登场了,而且无人能够替代她,她把推理小说推向了一个迄今没有办法逾越的高峰。
让阿婆成为艺术大师的,就是她设置悬念的能力。读过她的作品,或者看过她的小说改编的电影,你就会很上头。和真实的犯罪故事相比,阿加莎的小说更像是精心设置的谜题或者是桌游。它没有希区柯克式的那种阴谋诡计,也没有令人不舒服的血腥描写。那阿婆擅长的是什么呢?就是探究人性深处的原罪和欲望。而她的幽默感、节奏感和曲折离奇的情节设计是其他作家难以匹敌的。
我们今天讲的这本《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非常好看。它和阿婆的小说不同,这本书流露出的是自由有趣的女性特质,她讲述了自己的一生。阿加莎是从六十岁开始为自己写传记的,写了十五年,四十多万字。这么一个智慧的、缜密的、充满故事感的人,她会怎么样讲述自己的一生呢?
在自序里她就写到,说:“我真喜欢活着。我有时会痛苦难耐,会绝望无比,会接受忧愁的折磨;可是当一切过去之后,我仍然能很清楚地认识到,好好活着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引自《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王霖 译;新星出版社2017年版)阿婆的一生丰富多彩。她幼年生活幸福,家庭充满欢乐,她在家里备受宠爱;然后她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有过两段婚姻;她是时髦女郎,周游世界,热爱冲浪、游泳和奶油;她热爱投资房产,对祖国怀有深情的爱意,对战争刻骨憎恨。
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看来,想象中的人物远比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人要生动得多,毕竟一个人能够参与到自己毫不知情的某些事之中,这是人生最吸引人的因素之一。她曾经借小说人物的语言来抱怨,说她总是至少想到五种绝妙的情节,在它们之间做出抉择实在是太痛苦了。我看到这句话就觉得,真是凡尔赛,高智商果然不一样。英国著名的推理作家朱利安·西蒙斯就认为,阿加莎在“迷惑人的诡计”方面,无人能及。
尽管拥有这样的天赋和才华,但年轻时候的阿加莎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作家。和同时代的女孩一样,她热衷于唱歌、跳舞、谈情说爱,满心只考虑如何选择一位老公,拥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写作只不过是在沙发垫上绣花的自然延续。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年,阿加莎如愿嫁给了钟情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有了自己的房子,过上了像模像样的家庭生活。她引以为荣的身份是已婚妇女,写书是她的副业,她甚至没有在家里给自己准备一个书房。那她在哪里写作呢?就是卧室放洗脸盆用的那个大理石桌面和餐桌上,很潦草地就开始写了。
这种婚后甜蜜的小日子,好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命运猝不及防地把阿加莎推到谷底。在1926年12月3号晚上,阿加莎从扶手椅中坐起来,摘下结婚戒指,她爬上楼去亲吻了熟睡的女儿——那个时候女儿只有七岁——然后她跟保姆说她要去伦敦,就开着车离开家,静静地消失在寒冷的黑夜中。
第二天,阿加莎开的车和她的随身物品在纽兰兹角一处采石场被发现,可是阿加莎失踪了。当时这是轰动了全国的消息,《每日邮报》就登出她的肖像和寻人启事;警方先后出动了五百多个警察展开搜寻,飞机、潜水艇和搜救犬都参与其中。整个英国都在讨论这位“消失的爱人”,还有书迷猜测,肯定是那个丈夫谋杀了她。很多志愿者、数千人加入了搜索。
在警方的描述中,这一年失踪的阿加莎三十五岁,身高五点七英尺——就还挺高的——红头发,灰眼睛,皮肤白皙,体型匀称。她穿着灰色和深灰色的羊毛开衫,戴着一枚镶着珍珠的白金戒指。
警方甚至请来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作者柯南·道尔做高参。柯南·道尔是一个神秘主义者,他就预测说阿加莎还活着,只不过半是迷糊,半是另有目的。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太神奇了,对吗?
在此之前,阿加莎挚爱的母亲去世了,这让她精神很崩溃;然后她的飞行员丈夫阿奇就提出了离婚,理由是他爱上了别人。在阿加莎失踪的那天,她的丈夫宣布将带着情人一起去度周末,把她丢下。
又过了十一天,在北约克郡一家水疗院里,人们发现了阿加莎,她在这里登记入住,用的是丈夫情人的名字。这十一天里,她唱歌、按摩、打网球、每天看报纸,不动声色。到了12月14号的晚上,她的丈夫阿奇就赶到这个水疗院去接老婆。
阿加莎并没有急着离开,她站在那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表示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发生了什么呢?阿加莎告诉英国媒体,说她撞到了头,她失忆了。这是真的吗?一切都成了解不开的谜。此后,阿加莎对这段经历绝口不提。如果有人胆敢问起,她就当场翻脸,再也不跟对方说话。
这段神秘的失踪,阿加莎没有写进自传,但她在书里坦白了自己经历了情感的决裂,如何的伤痛,又是怎么恢复过来,并从写作中找到安慰,迎来事业的高峰。自传里面有这样一段,说:“假如你所追求的是不可企及的,那就最好不要让自己纠缠在懊丧和妄想的羁绊之中,而应该认识自己,继续自己的人生之路。”
在自传一开始,阿加莎就说:“我认为人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我的童年幸福、快乐,我有一个我喜爱的家庭和宅院,一位聪颖耐心的保姆,父母伉俪情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和称职的家长。回首过去,我感到家庭里充满了欢乐。这要归功于父亲,他为人随和,如今人们不大看重随和这一品性,注重的大多是某个男人是否机智、聪慧、刻苦、勤奋,是否对社会作出了贡献,是否在事情的规划中举足轻重。”
那阿加莎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呢?五岁到十二岁之间,她和一家人就住在阿什菲尔德的那座大别墅里,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阿加莎的爸爸叫米勒,他是一位有美国血统的英国绅士,因为继承了大笔遗产,所以他一生都从来没有工作过,活得慵懒和快活。在三十二岁的时候,米勒终于决定结婚,他娶了暗恋他很多年的女孩子克拉拉,一位军官的千金。结婚后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
阿加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叫玛吉,哥哥叫蒙蒂。他们的童年在父母的呵护下充满着自由,无忧无虑。妈妈把哥哥和姐姐送去学校读书,但是对于阿加莎,妈妈却采取了不一样的教育方式。她认为小孩子在八岁之前是不能读书的,这样对眼睛和大脑都不好。直到阿加莎九岁的时候,妈妈也不送她去学校,所以阿加莎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
但她酷爱阅读,充满想象力,喜欢研究各种知识。从记事起,阿加莎就在脑子中给自己创造了一群小伙伴,先是小狮子狗、小松鼠和小树,就这些植物、动物;后来就是基顿一家,就是真实的人了。因为没去上学,她又创办了一所小学,学校里有七个相貌不同、性格迥异的女孩,都是她的玩伴。你看,她是创造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在阿加莎十一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去世了。她们家长期坐吃山空,而且疏于理财,其实经济状况已经急速下降了。后来她的哥哥蒙蒂参军驻外,她的姐姐玛吉嫁人了,就留下母亲克拉拉和阿加莎相依为命。原来那种华衣美食、仆人簇拥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母女之间的感情却非常亲密,以至于在成年之后,阿加莎在精神上是高度依赖克拉拉的。
每次姐姐回来看她们的时候,阿加莎都很高兴,因为姐姐玛吉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福尔摩斯的故事就是姐姐讲给阿加莎听的。两个人一起读书,读到一本有意思的书,就会针对情节展开讨论。阿加莎就在那个时候说,她想要写一本侦探小说。但姐姐玛吉说,侦探小说非常不好写,我也想过要写,然后她就劝妹妹放弃吧。但是阿加莎说,我想试试看。
这句话特别重要,对任何建议和任何让你心动的东西,其实我们不太能够预测结局。“我想试试看”就是非常重要的行动密码,它会打开另外一个局面。十一岁的时候,阿加莎发表了一首诗,但是她也没什么宏大的志向,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写作天赋。
她回忆说:“身为一个未成年女孩子,最令人激动的就是,你会觉得人生是一场很奇妙的赌局。你无从预料将要降临到你头上的是什么,这使得成为一个女人的过程是如此激动人心。不必担心未来应该怎么做,不必担心未来会如何。”
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阿加莎开始努力地了解自己,分析自己适合做什么事情,她不想浪费光阴。有的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在学校里面再接受一些教育,会不会就去学数学了,成为一个学者,那就不会去写作了。阿加莎也十分喜欢音乐,但她发现自己不擅长当众表演,所以她就没有纠结要不要成为一个音乐家,她不想对那些复杂的事情做过多的妄想和懊恼。这就能看出阿加莎的理性和冷静的性格。
书里有几个细节,其实说明阿加莎的家教对于她的性格养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妈妈克拉拉教导孩子们,说在用人午餐的时间内,绝不能闯进厨房。为什么呢?因为厨房是仆人的领地,是他们休息的地方,他们有自己的习惯,不要打扰他们;如果仆人们正在进餐,主人进去,按照阿加莎家的规矩,仆人是可以不用站起来的,因为那是他们的主场,他们的领地。
所以母亲克拉拉说,永远不要对仆人说无理的话,对仆人必须尽可能地礼貌,因为仆人是不能还嘴的。对于那些因为所处地位的关系而无权对你无礼的人,你必须永远以礼相待。这就是阿加莎的成长环境,一切都有秩序、有伦理、有底线,非常善意,相信正义。
回忆童年,阿加莎说:“人的生命中,没有什么比拥有时间更奇妙了。我相信如今的人们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而我小时候和年轻的时候极其幸运,就因为我有那么多时间。”她会在每一天醒来的时候,感受到生命中的一种活着的喜悦感。这其实也是一种生存的秘诀,就是享受生命的恩赐,不需要每天都快乐,而是感受到每天都有一种好好活着的动力。
就在阿加莎所处的时代,一个姑娘进入社交场合,去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女子一定要嫁人的,这是她们毕生中最重要的目标。那阿加莎的妈妈对她的恋爱和婚姻也十分地上心。
妈妈认为接受过多的教育,会让女孩子错过人生的机遇,婚姻才是重要的。妙龄少女就应该享受生来就有的权利,就该像蝴蝶一样破茧而出,认识其他姑娘和小伙子,拥有寻找如意郎君的机会。这是妈妈的教导。
在1912年深秋,在德文郡的一场舞会上,光彩照人的阿加莎遇到了比她大一岁的阿奇·克里斯蒂——一位英俊浪漫的皇家野战炮兵队少尉。阿奇对阿加莎一见倾心,猛烈地追求她。二十三岁的阿奇其实没有祖产,年收入也就八十英镑,他的条件和家庭都比不上阿加莎,所以母亲克拉拉是反对女儿跟阿奇交往的。而且母亲还注意到了,阿奇血液里有一种危险的气息,比如他教养差、性格冷酷、对人缺乏体贴、为了目的不管不顾等等。
但当时阿加莎深陷情网,她根本不介意母亲的反对。所以在1914年的圣诞前夜,两个人坚定地结了婚。那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所以婚后阿奇就要奔赴一战前线。战争带来的分离和不确定性,让新婚的阿加莎夫妇更加相爱。这段时间,阿加莎也去了一个志愿救护队,她成为了一名护士,她开始工作。
1916年,阿加莎被调到了药房工作,她在准备药剂师的考试,这为她以后写命案积蓄了专业知识。很多读者都会惊讶于阿加莎对于药品,包括毒药配制原理的熟悉,就是跟她这段经历有关。有一回阿加莎跟一个有名的药剂师P先生学习怎么做栓剂,这个人是个怪人。P先生有一次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就神秘地展示给阿加莎看,问她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加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P先生就说这是美洲箭毒,就是毒马钱。他说,这可以让我感觉到我很强大,口服下去这个东西是没有害处的,但是只要一接触血液,那就是致命的毒药。这位P先生让阿加莎印象深刻。五十年后,P先生和他展示的那个神秘的毒药,都被阿加莎写进了她的小说《灰马酒店》里。所以你看,一个了不起的作家其实是不会忽略生活中的细节的。
为了抓住那些突然出现的灵感,阿加莎平时手边至少准备半打笔记本,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在茶馆里听说了让她震惊的故事,在报纸上读到什么诈骗案,或者各种什么毒素、药物的效果,就全部记在笔记本上。她写满了上百个笔记本,这就是她写作的素材。在药房工作的空余时间,阿加莎就开始构思侦探小说,这是她的乐趣。她会一直思考怎么写一个故事,脑子就不停地在运转,就是人一旦为什么着迷,你就不眠不休,就惦记这件事儿。
然后阿加莎就想要塑造一个侦探的形象,她就认为这个侦探不能跟福尔摩斯一样,也不能跟其他任何形象一样。因为那个时候是一战,阿加莎居住的那个教区里面就侨居着很多比利时的难民。
阿加莎就从他们身上找到了灵感,她决定她要创造一个比利时侦探,个子小小的,留着两撇向上边翘着的黑胡子,非常有智慧。他应该是一个逃难的退休警察,做人做事一丝不苟,干净利落;如果他衣服上有了一点灰尘,那就会比子弹打伤他更让他感到痛苦。这样的人才能够找出常人所不能发现的细节,而且能够顺着微弱的迹象找到凶手。这就是我们熟悉的波洛大侦探,横空出世。
一个人和一件事之间的缘分,就像飞鸟和天空,是不用解开的结。阿加莎就这样和侦探小说结下了深深的缘分,并跟波洛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终于,阿加莎写出了她的第一本侦探小说,叫作《斯泰尔斯庄园奇案》。她把稿子辗转寄给了几家出版公司,但是非常悲惨,都被退回了,这让阿加莎感觉到心灰意冷,她就不再想这件事了。直到1918年秋天,她的丈夫阿奇完好无损地从前线归来,跟阿加莎团圆。
阿奇先是在航空部任职,然后在伦敦金融城得到了一份差事。阿加莎就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伦敦,她回归了家庭生活,不再认为写作这件事重要。阿奇因为战争变得很脆弱,他需要阿加莎全身心地关注他和照顾他。最开始阿奇不想要小孩,后来阿加莎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作罗莎琳德。
阿加莎觉得多幸福啊,她嫁给了一个自己爱的人,现在有了孩子,有了稳定的家,好像日子就会这样一直甜蜜下去,所以她对写作的热情逐渐淡漠,以前写过的小说,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可是没想到在1920年,阿加莎曾经寄出的那本《斯泰尔斯奇案》要正式出版了,而且她因此得到了稿酬,还有了出版人,所以阿加莎受到了鼓励,她就继续开始写小说,赚钱也越来越多。但这个时候,阿加莎依然没打算把写作当做职业。
就在阿加莎连续写完三本书后,阿奇的朋友,叫贝尔彻少校,就提出了一个计划,说他要环游世界,那么需要一个财政顾问,就邀请阿奇同行。如果这么做,阿奇现在的工作就保不住了。但是环游世界这个机会,夫妻俩都觉得不能错过。阿加莎决定跟阿奇一起去,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后果。这段旅程成为了阿加莎此生难忘的回忆,也让她发现她是一个那么善于旅行和热爱旅行的人。他们一起领略了各地的风光,那就像是一场好梦。
可是在旅行回来,阿奇果然失业了,他变得非常没有安全感,很焦虑,情绪阴晴不定,然后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很紧张。其实很多婚姻关系,都是能够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就是在高处的时候,繁花着锦,大家都觉得没问题。可是一旦出现了败落的迹象,很多脚踩上来,那么人就分崩离析了。
后来情况得到了一些改善,阿加莎找到了新的出版人,因为《新闻晚报》连载了阿加莎的《米尔庄园的秘密》,她得到了五百美金的稿酬。这种好运气好像传染了,阿奇也有了一个转机,他的一位朋友为他提供了一份工作。这工作是他渴望很久的,他以正式的身份进入了金融界。
两个人都很高兴,为了庆祝,阿奇就提议阿加莎说,买一辆小汽车吧,于是阿加莎拥有了属于她的第一部小汽车——灰色的莫里斯考利牌小汽车。阿加莎说,她一生中最兴奋的事情有两件:一件事儿是拥有自己的小汽车;另一件事儿是四十年以后,跟英国女王一起共进午餐。这两件事儿就像童话故事一样,是阿加莎觉得永远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儿。可是就这么不可思议,它竟然发生了。
在这个时候阿加莎万事顺遂,她仿佛是在云端之上。但命运不声不响作出安排,顺的时候感觉一顺百顺,不顺的时候,坏事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1926年4月,克拉拉病逝了。阿加莎哀恸不已,她一直非常依恋母亲,所以克拉拉的病逝让她觉得寒冷彻骨,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失眠、厌食。签支票的时候,就突然忘了自己的名字;要出门,就发动不了汽车引擎,她崩溃大哭。
就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丈夫阿奇出轨了,他爱上了一位已婚妇女,叫作南希·尼尔,决定跟阿加莎离婚。这是阿加莎的至暗时刻,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她离奇失踪了两周。关于这两周,阿加莎一个字都没有提。
可是我常常在想,阿加莎真是有意思,她竟然用丈夫情人的名字,在另外一个地方,不为人知地生活了两周。也许在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失忆,她只是想知道,换一个人生会怎样?换一种活法会怎样?失去那个男人又会怎样?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了。
1928年10月,阿加莎的婚姻结束了。“从那个时候起,仿佛一把利刃落下,将我的生活斩成两段。”所以我们能看出,婚姻的失败对于阿加莎来说,打击还是非常大的,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渡过难关。阿加莎害怕离婚,甚至她有一种罪恶感,她就看着自己的女儿,就会后悔答应跟她的爸爸离婚,她觉得这些都是不对的。
所以在跟丈夫离婚后,阿加莎的心情特别糟糕,她的经济也跌入了低谷,因为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有再写作,也没有收入,仅有的一点现金很快花光了。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赶快赚钱。怎么赚钱呢?她决定尽快写一本书。当时她非常消沉,但就是硬着头皮写。那本倒霉的书最后是怎么写完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但阿加莎承认,这个时候写作完全是被挣钱的欲望驱使。
可是人一旦能够专注于做某一件事儿,就能从消沉的情绪里把自己拯救出来,她就是用写作打败了离婚带来的挫败感。在自传里,阿加莎絮絮叨叨地一笔一笔在细数,自己写了什么,获得了多少版税,一本书要写多少字,才不会让读者觉得厌倦,但又觉得物超所值。你看她就是一直在计较这些。但这是离婚给她带来的一个重大改变,阿加莎从业余写作者变成了职业作家。
1928年底,阿加莎乘坐东方快车前往伊斯坦布尔、大马士革和巴格达旅行。这个时候,阿加莎已经因为小说《罗杰疑案》一战成名,她走到巴格达、乌尔这些地方,都会遇到热情的粉丝。但是从她的自述里我们会看出来,阿加莎根本没有从婚姻的伤痛里走出来,连她年幼的女儿都能察觉,说妈妈有心事,很孤独,不晓得何去何从。一开始决定去旅行,去大漠,她也不是明确地要去看什么。阿加莎只是想要从摧毁她的生活里面逃开,这就像是一段苦修。
关于她所乘坐的东方快车,因为它太著名了,我稍稍补充一点背景。那是在1869年,一位比利时商人开始筹备跨国列车之旅;到了1883年10月,第一辆名为东方快车的火车就从巴黎出发。这个路线是经过慕尼黑、维也纳,在罗马尼亚乘船横渡多瑙河之后,在保加利亚鲁塞转乘另一辆列车,抵达瓦尔纳,再换船到达伊斯坦布尔。整体这个行程耗时3天9小时40分钟。那是非常有旅行感的,一路都在火车上。
1928年,阿加莎刚刚离了婚,她为了摆脱那种沮丧的坏情绪,就踏上了东方快车,来到了终点站伊斯坦布尔,入住在佩拉宫酒店411号套房。佩拉宫酒店是一个非常传奇的酒店,它是在1893年建成的,是土耳其第一家欧洲风格的豪华酒店,专门迎接乘坐东方快车来到伊斯坦布尔的客人。
直到二战前,这里曾经下榻过爱德华八世——就是那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温莎公爵、伊丽莎白二世、丘吉尔、希区柯克、葛丽泰·嘉宝、海明威、包括阿加莎·克里斯蒂等等众多的名人。在1977年,东方快车最后一次全程旅行落幕了,但直到今天,还有若干段短途的体验路线保留下来,让游客们可以来怀旧。
我没有去过伊斯坦布尔,我为了帕慕克,为了阿加莎,就去看了很多关于这个城市的资料,还有东方快车的旅程。我想这也是一粒种子,它会种在你跟我的心里,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相见。
阿加莎最喜欢的长途交通工具,就是火车。在火车之中,她最偏爱东方快车。1928年是她第一次乘坐东方快车,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阿婆很多次走进东方、中东,御用座驾都是东方快车,而且她多次入住佩拉宫酒店,每次都住在411号房间。网上有这个房间的照片,就在这个酒店房间里,阿加莎完成了《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初稿。
大名鼎鼎的波洛侦探在叙利亚侦破一起案件之后,他就前往伊斯坦布尔,搭乘着东方快车返回欧洲。列车就在东欧遭遇到了暴风雪,就滞留了,当晚发生了一桩谋杀案。经过缜密的逻辑推理,波洛侦探就破获了这起离奇的案件,他们发现列车员和十二个乘客共同作案,每个人都刺了凶手一刀。这就是推理史上独一无二的作品《东方快车谋杀案》,被多次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和各种舞台剧。
在1974年第一版《东方快车谋杀案》——就是电影版——上映,获得了六项奥斯卡提名,英格丽·褒曼就凭借这个片子,获得了最佳女配角。电影首映的时候,还邀请了阿加莎亲自站台。这是阿婆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对这部电影她夸奖了几句,然后就开始吐槽,说她最不满意是那个波洛的胡子,认为跟她心目中波洛侦探的那两撇胡子差得太远了。阿婆一直到最后都很犀利。
那411房间究竟长什么样呢?我去看了照片,那个房间还原了阿加莎住的时候的原貌,墙上挂着她的大幅照片,打字机放在桌子上,房间是以紫红色和黑色为主的,书架上整齐地陈列着阿加莎的各种版本的作品。这个房间目前是对外开放,可以参观的,还可以预定入住。我也好想去住。
一次一次的旅行修复了阿加莎的生命,她就被那种异域的人文风情和名胜迷住了,边游历边创作,越写越顺手,其实这就是她自己的心里真的放下了、打开了。这个期间,她对历史和考古产生了兴趣,就塑造了又一个经典侦探形象,就是马普尔小姐。
马普尔小姐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老奶奶,被称为“安乐椅侦探”,就她都可以坐在安乐椅了,很老了。她住在圣玛丽米德村——一个偏僻的乡村,带着很浓厚的英伦乡土气息。马普尔小姐最喜欢观察人,她说,一年到头住在乡下,人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性。她认为人性本恶,但是对人没有恶意,会去善待每一个人,只不过不会轻易去相信任何人。马普尔小姐有着无限的好奇心,从来不会因为年龄而感到自卑,而是对于年纪所兑换而来的人生经验感到满意。
这个可爱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小姐耳聪目明,什么都知道,什么也都听得见,这让她跟其他的侦探有很大的不同:她不需要去现场推理,只需要收集信息,就可以完成侦探推理;而且她有着极其神奇的预见能力,还能够洞彻人们心中的恶念。于是,马普尔小姐就跟波洛一起,成为了阿加莎侦探小说世界的两位大明星。而且这个创造在当时是非常令人震惊的,竟然有一个上了年龄的、老的小姐,可以成为大名鼎鼎的侦探。这就是阿加莎的趣味和态度。
在1930年,阿加莎遇到了考古队成员马克斯·马洛温。这个叫马克斯的小伙子二十六岁,个头不高、相貌平平,但是有一种英格兰男人味,他是牛津大学的高材生。马克斯带着阿加莎去纳杰夫和卡尔巴拉旅行。在沙漠游玩的时候,他们的车子陷在了沙地,但阿加莎显得很冷静,甚至她就能随时随地地睡着了,心真是很大。然后马克斯就认定,说这个女人将是我未来的妻子。
但是阿加莎非常害怕婚姻,她说:“大多数女人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在生活中唯一能让你伤心的只有你的丈夫,被他影响,这就是婚姻。”她就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受任何人摆布。况且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要小14岁。
很多人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亲友们认为马克斯动机不纯,因为这个时候阿加莎已经是名人了,而且是个富婆。但是阿加莎很快发现,她和马克斯有聊不完的话题。这个男人博学多闻、温厚体贴,而且他和自己的女儿罗莎琳德相处融洽。又过了几个月,马克斯径直跑到阿加莎的家里,向她求婚,非常隆重的仪式。然后阿加莎被打动了,他们就在爱丁堡结了婚。所以阿加莎是被马克斯“拽”进了第二次婚姻。
可是再婚后的阿加莎面色红润、生气勃勃,像是年轻了十岁,而且她此后进入了创作生涯的高产期。《尼罗河上的惨案》《无人生还》《控方证人》等等,数十本侦探小说畅销欧美。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她就调侃自己是“一台不可思议的香肠机”,就非常地高产。所以一段好的恋爱,会让人发现那个最好的自己。
就在这段时期,阿加莎还写出了自己最好的短篇小说集,叫作《幽巷谋杀案》和《大侦探十二奇案》。她还杜撰了一个全新的笔名,叫玛丽·韦斯特马科特。用这个名字,她撰写了六部系列小说,跟侦探推理小说风格大不一样。
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好像是有意地挑战自己,并不是仅属于侦探推理王国,而对于侦探小说以外的世界也有深度的思考。她就像是沿着一条长长的隧道在往前走,越往前走,越是能够跟自己喜欢的样子相遇,至于结局怎么样并不重要。
就这样,勤奋的写作和旺盛的创造力给阿加莎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在四十八岁那年,阿加莎花了6000英镑巨款——就相当于现在的20万美元吧——就买下了德文郡的格林威庄园。“那是一所漂亮的梦想之家,它的绝美让我感到一阵刺痛。那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地方,它几乎让我窒息。”她在给丈夫的信中这样描述这个地方。
在拥有格林威的第二年,阿加莎的生命中又迎来一个大的时代变故,就是二战爆发。1942年,整个格林威被英国海军部征用,阿加莎一家在这里住了还不到两年。海军部就同意她把所有的家具存放在这儿,并允许她使用客厅和顶楼的小房间。心情复杂的阿加莎不得不搬到伦敦的草地路公寓,她依依不舍地写道,说:“再见,美妙神奇的格林威。我用上了最后一个彩色胶卷,这样一旦有什么事发生,我们就可以对它留个纪念。”
但实际上接管格林威的是美国海岸警卫队第十舰队,他们赞叹格林威的美,把这里照管得很不错,尤其是家具和书籍,保管得很好。在二战结束后,英国海军部决定停止征用格林威,把它还给了主人。所以书里写:“我们在冬天的阳光下,又来到格林威,它还是那么美。”阿加莎说:“离开格林威时,我觉得它肯定会被炸毁,再也见不着了;可是很幸运,我的预感全错了,格林威完好如初。”
在阿加莎·克里斯蒂长达八十五岁的人生中,她住过不同的地方,也拥有过很多处房产,比如说位于德文郡托基的阿什菲尔德老宅,她在那长大,对它一辈子念念不忘;还有位于牛津郡沃灵福德的冬溪屋,那是阿加莎晚年的主要写作居所之一,1976年1月12号阿加莎就在这里去世的;还有桑宁戴尔、斯泰尔斯、伦敦的肯辛顿、切尔西等地都有阿加莎的房子,她就是很爱买房。但她本人最中意的,还是托基的格林威。
每一年夏天,阿加莎都会跟家人来到这里隐居一段时间。绿树葱茏,阳光透过玉兰树和甜栗树的枝叶,洒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能够俯瞰达特河的宅邸华丽幽深,坐在落地窗前的扶手椅上,一杯红茶香气扑鼻。这就是阿加莎的生活。
战争给这个家庭烙下了创痕。她的丈夫马克斯被迫中断考古研究,加入国民自卫队,后来又加入空军,到埃及开罗、的黎波里塔尼亚等地工作。有一段时间夫妻俩是分离两地、音讯难通的,每一天都备受煎熬。更惨痛的是在1944年6月,阿加莎的女儿罗莎琳德刚刚生下孩子不久,她的丈夫就在诺曼底登陆中牺牲。阿加莎在那个时候强忍悲痛,她照顾女儿和小外孙,又跟丈夫不在一起,那这个时候干什么呢?
写作。不断地写作就成了她的避难所。阿加莎就在这段时间写出了剧本《十个小黑人》《死亡约会》和纪实散文集《情牵叙利亚》,那都是她生活中的真实经历。在二战期间,被战争阴云笼罩的英国人其实也充满了恐惧和焦虑,早晨起床的时候都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够回到家,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床。
所以阿加莎笔下那种传统英国社会的情境,还有“舒适犯罪”,给人们带来了适度的刺激和逃离现实的安慰。在阿加莎的小说里,一切井然有序,坏人的确会作恶,但他总会被抓住,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这也让阿加莎在二战期间人气飙升,很多人都是靠她的小说在治愈自己。
1945年,马克斯从烽火中回到了阿加莎的身边,他完好无损。劫后重逢的第一晚,两个人吃着煎糊的鲑鱼,但感觉到幸福无比。在之后的和平年代,马克斯终生再也没有离开阿加莎,他和妻子厮守终老。即便她容颜衰老、身材走样,可是马克斯的侄子就看着这一对夫妻说,他们在财富名气上貌似不对等,但他们是那么真诚地喜欢对方,享受彼此的陪伴;他们并不经常接吻和拥抱,可他们说话时满是柔情,我都不记得他俩吵过架。所以祝福婆婆遇到了真爱。看看她的故事,有没有觉得很激励人心?不要怕,好运气会在前面等你。
1947年,BBC打电话给阿加莎,询问阿加莎能不能给玛丽王太后写一个二十分钟的广播短剧,因为玛丽王太后是她的粉丝,而且她要过八十大寿了,我们想要给她一份贺礼。阿加莎痛快地答应了。就这样,广播剧《三只瞎老鼠》就问世了。
后来这个广播剧就改编成了舞台剧《捕鼠器》,1952年开始登台上演,到今天还在演出。这个剧目成了全球公演次数最多的王牌剧目,每一场都在创造新的世界纪录。现在大家还是可以看到在上海剧院里面会演《捕鼠器》,还会演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
侦探小说的黄金时代,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基本上就结束了,但是名侦探波洛和马普尔小姐的身影,此后一直没有离开我们的视线,它多次出现在大屏幕上、小剧场里。人们喜欢阿加莎的作品,因为她把破碎的生活连缀起来。
阿加莎此后也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在格林威,她很容易地就融入到了生活中,成为一个祖母、一个妻子、一个邻居。她每年在那里写一本书,到村里的小店理发,到鱼贩子那里买鱼,还曾经租过一辆大巴车,带着学校里所有的孩子们去看话剧《捕鼠器》。
阿加莎在这部自传偏后的部分,讲了一个她为什么要写推理小说的理由。她说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分好人和坏人,那么就要惩恶扬善;并且推理小说是一种能够体现正义的东西,这就是波洛和马普尔带给人们的信心——坏人虽然挺牛的,一时看着得意,但将来他们肯定有接受惩罚的那一天,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就像马普尔小姐说的一句话,“一切都以最好的方式有了结局”。
在这本自传里,阿加莎将人生的某一时刻称为“第二春”。比方说在五十岁时,生活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你面前,到处都是你可以思考、学习、读取的东西。你发现自己乐于去看画展、听音乐、观赏话剧,怀着和二十岁,或者二十五岁一样的狂热之情。
有一段时期,个人生活耗费了你所有的精力,而现在你自由了,可以环顾四周,接受闲暇、享受一切。你还足够年轻,可以享受出国的乐趣,尽管你也许不能再忍受艰辛了,但这就像是有一股新鲜的观念和思想的激流在你的体内升腾。
当然,伴随着日渐衰老的惩罚,身体上总会有个地方在作怪,不是后腰疼就是颈部的风湿痛,折磨了你一整个冬天,以至于一转头都会痛苦难耐;要么就是膝关节,让你不能久站或者步行下山。这些事都会发生在你身上,你必须忍受。但是,我觉得一个人对生命的感恩之情在这个年纪,会比以往更强烈、更举足轻重,带有梦想的真实感和强烈感。我至今仍然非常享受梦想的乐趣。
特别治愈,对吧?送给所有乘风破浪的姐姐们,你可以享受自己的五十岁,以及慢慢进入的老年。1965年,七十五岁的阿加莎写完了自传。在后记里她说:“我已日薄西山,静候那终究会来的召唤。时光改变了我,正如改变其他上年纪的人一样。我多么爱世界的那个角落,我现在仍然爱它,将来也会永远爱它。七十五岁的我该说些什么呢?她的答案是,感谢上帝赐我幸福的一生,给了我深厚的爱。”
1975年,阿加莎出版了她的最后一部小说《帷幕》,让无所不能的波洛侦探在书中死去了。第二年,阿加莎也去世了。她坐过东方快车,欣赏过没被战火光顾的两河美景;她周游过世界,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见了女王,最大的爱好是在伦敦闲逛买房子;她童年幸福,一直写作到七八十岁。这真是充实的一生,而且不可复制。
直到今天,阿婆的书仍然每年售出400万册,她依然拥有非凡的影响力。阿加莎的故居格林威庄园,2009年对公众开放了。从那以后,平均每天都有五百名游客到那里去缅怀她,去亲眼看一看那个地方的样子;在英国德文郡的海滨小镇托基——就是阿加莎出生的地方,一年一度的克里斯蒂节会吸引成千上万的忠实粉丝来到这里,他们在托基参加神秘的晚宴和侦探小说写作工作坊,观看阿加莎的经典电影,还会模仿她笔下名侦探波洛的装扮。
所以你看,一个人就可以永远地这么活着,给别人带来各种各样的体验感和乐趣。最后我们以阿加莎的一句话作为本次讲书的结尾,她说:“人生空虚,有点爱,有点仇,还有互道早安;人生苦短,有点希望,有些梦想,还有互道晚安。”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