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阁雪中看火树
魏象枢(清)
楼台天半府烟萝,
此夜登临兴若何?
灯火倍因藜火灿,
银花争似雪花多。
座依北斗胸怀迥,
酒溢东风笑语和。
最荷阳春回蔚塞,
文星法曜两婆娑。
注:魏象枢,蔚州人,清初名臣,官至刑部尚书。这首诗描写蔚州城节日夜晚社火的景象。
儿时的我最喜欢过年,因为平时很少有好吃的和好玩的。那时粮食需要粮票,细粮不是每顿都能吃的上,肉更是难得,一周顶多吃上一次解解馋。只有过年,大人们哪怕借点钱,也要让年过得丰盛一点。
北方的冬季没有什么青菜,父母所在单位入冬会发百八十斤大白菜做为福利。母亲总是想办法让菜的花样多一点,比如白菜炖豆腐,白菜炖土豆,腌白菜炖豆腐,腌白菜炖土豆。一大锅的菜放上一丁点的麻油,吃多了我时常会觉得恶心,于是母亲会从咸菜瓮里捞点带冰碴的腌白菜给我压压。
玩具什么的是舍不得买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去爬城墙,去满是硬刺的沙棘丛里帮大人赶野鸡,去结冰的河上滑冰船,玩的忘乎所以。每当穿着被冰水冻硬的鞋子或者被沙棘划破的衣服回家时,迎来的是一顿胖揍。
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衣服,走路时也格外小心,不小心被人踩脏了鞋子,眼泪就会在眼里打转,认真的擦了又擦。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爱吃的零食和香喷喷的炖骨头。只有过年,才能看到大头娃娃、蹬高跷、舞龙、划旱船、打树花这样的红火(社火活动)。哪天有红火,街坊邻里都会出动,背上小的带上大的,热闹程度不亚于现在的世界杯。
每逢腊月,母亲会带着我去采购年货,遇到卖花生瓜子、红枣黑枣的小贩,母亲会让我先尝尝味道怎么样,然后我和母亲会心一笑。
那时家家户户要贴窗花,就是现在所谓的剪纸。先在窗档上贴上白色的麻纸,除夕的时候再贴上形态各异的窗花。我最爱三国人物,所以窗花的图案每年都由我来选,我会先把赵云贴在最上方的位置,我也会幻想着,自己长大后能够变成长坂坡曹营中七进七出的白袍将军,横刀立马,所向披靡。
近四十年的时代变迁,如今过年却找不到儿时的那种期盼和兴奋,感觉只是放个假,睡个懒觉而已。社火活动一直没有中断,每年都会表演, 看的人却越来越少。大人们玩着手机,孩子们忙碌的写着厚厚的作业,年味只能在红红的春联和平淡无奇的春晚中慢慢延续。
今年春节期间,一位外地同学携妻儿来蔚县旅游,我陪着他们一家人看了场久违的社火,在他们兴奋的眼神里和孩子们激动的叫喊声中,我忽然找到了那种丢失已久的快乐。
年,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的心境变了。
家乡的年是最长的,家乡的年是最具年味的。每年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张罗着置办年货,过了小年,年就算开始了,一直延续到二月初七看完点杆(一种燃放绑扎花炮的民间活动)才算过完。这长达一个多月的年节里,社火活动会一直延续,而且丰富多彩。
打树花:艺人头戴草帽,反穿皮袄,用柳木勺子将铁水泼洒在堡墙上,迸溅的铁水如瀑布般的直泄开来,气势磅礴,犹如火树金花。
蔚县秧歌:蔚县秧歌又叫蔚州梆子,曾被郭沫若先生誉为“百花丛中一点红”。代表剧目为《买豆腐》、《借冠子》等,产生于道光年间,距今400余年。
地秧歌:起源于古代的节庆、祭祀性群体活动。表演形式多样,老王八、老妈子是表演队伍中的主角,相传二人为玄武大帝和玄武之妻。
扛阁:利用木质道具,将上下两人连为一体,采取真假结合的手法,令表演惊险玄妙,表演内容以戏曲人物为主。
跑旱船:模拟水中行船的民间舞蹈,由若干个旱船组成一支表演队伍,前面老翁划船,坐船的是姑娘。
晃:晃的制作根据杠杆原理,表演时,杆稍座一个小孩,装扮成芝麻官,又称坐晃。
舞龙:又称斗活龙,起源于元朝,龙灯长十余米,用铁丝、竹条、麻纸等绑扎制成。
拜灯山:国家非遗,每年农历正月十四至十六,在蔚县上苏庄村举行,也是北方地区最具古老、神秘文化色彩的民俗活动之一。
蔚县的民间谚语也充分显示了浓厚的年味:
腊月二十三、麻糖把嘴粘,
腊月二十四、剪纸写大字,
腊月二十五,碾米扫房土,
腊月二十六,杀猪又买肉,
腊月二十七,炸糕又宰鸡,
腊月二十八,蒸馍把家发,
腊月二十九,贴对子喝酒,
大年三十夜,熬年把岁守。
正月初一拜亲友,
初二祭祖上坟走,
正月十五扭一扭,
正月十六百病游,
二月二,剃剃头,
一年四季好兆头,
二月初七把杆看,
蔚县的年才过完。
如今的网络和手机充斥在生活的每个角落,孩子们的功课也愈加繁重,过年只是放假的一种由头。邻里之间也不会相互送一盘过年的饺子,孩子们也难得成群出去撒一回野。儿时的年味在慢慢消散,儿时的社火在慢慢趋于平淡。
以后每逢过年,我一定要带孩子们去看一次社火。我怕若干年后,传统的社火会变成漆黑的文字,静静地躺在书架的角落,偶尔翻起,孩子们却找不到回忆。
文/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