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睁眼,7点了,完了,今天是儿子连着第三天迟到,正准备去他房间叫醒他,他半睁着眼睛笑着走进我的房间,之后一掀我的被窝钻了进来,我搂着多日不搂的儿子,想想什么上学不上学的,幸福滴和他一同睡去。
7点30,我不能再睡了,起来,沐浴打扮,我得上班呀。儿子昏昏沉沉地请我给老师打电话请假,我只好发短信给老师。我说:儿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害你呀,但是心里想,我这是爱他呀。
临出门的时候,我又说:“儿子,我今天会很忙,中午不回来管你,你要自己在家里呆一天,自己找吃的吧。既然不上学,也不能太快乐了吧?因为我想,我要是再给他煎炒烹炸的,岂不是更加纵容了他?
真的一天没管他。晚上下班回来,给他热了一杯牛奶,递过来一袋饼干,告诉他这就是晚饭。
晚上6点,当妈的还是熬不住了,还是走进了厨房。
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吃过的一道菜。
那是一段记忆
我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剧团工作,那个时候家里住着一个姐姐,他的爸爸是我爸爸的朋友,是长春话剧院的导演,不能把自己的女儿放在自己的单位工作,她就被爸爸接来,在延吉的话剧团做化妆师。她叫明。
单位里没有宿舍,明姐就住在我们家里,那个时候家里是一个20平米的朝鲜族式的屋子。也就是一间屋,一铺炕,爸爸妈妈住在一侧,我和明姐和弟弟住在和爸妈顶头的另一侧,只是明姐的铺位头顶有一点木质隔断。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不很方便的。但是那个时候家里一直有爸爸的各种朋友的孩子。因为那个时候艺术还算兴盛,长影的著名配音演员的女儿,还有列车长的女儿,她们刚来剧团的时候都是住在我们的家里,爸妈都是热心肠,那样艰苦的日子里,家里常多一口人,别说是住的不方便,就是吃饭也是大问题的,何况,来的都是想和爸妈学做演员的,多么美丽而又娇贵。
但是明姐不同,因为她不是演员,她是化妆师,所以就比别的姐姐们放肆许多,一样20岁上下的年纪,她就敢说她的男朋友姓郭,将来有了孩子一个叫锅底一个叫锅盖,在那个谈朋友都会被耻笑的年代,她就笑哈哈地说她会和她的郭姓男友生两个以上的孩子。
明姐特别能笑,而且是每笑必发出很大的声音,妈妈把她的笑称作“哈哈”,妈常说“真能哈哈!”我特喜欢她的笑。因为在我的周围基本都是拿捏作态的演员们,所以我整天跟着明姐哈哈。因为她不造作,所以就和所有的人不一样了。我的笑声很大,估计都是那个时候种下的恶果。不哈哈就好像不太开心,无法表达自己的欣喜一样。
那时候晚上经常有演出,爸爸是导演,妈妈也是大主演,原来明姐不在我们家的时候,爸妈经常把我和弟弟锁在家里。为此,弟弟挨了我的不少巴掌,因为不开心,所以就打弟弟,那是我们这个年代的老大常干的事。
可是明姐来了以后,她一挥手就把我和弟弟带上了,然后和爸妈说:没事儿。我看着他俩。
演出一开始,明姐就不忙了,就会和在后台候场的演员们开玩笑,那些男孩子们总是被明姐折磨的死去活来。
本来明姐只是负责给主演们化妆,小演员们都是自己化妆的,但是有一个姓刘的男孩子,说话的腔调和女人差不多,总是求明姐给她化妆,妈妈说,他在追求明姐。明姐却总是哈哈着不作答。可每次明姐给他化妆的时候他都会哭,我想,他一定是很爱很爱明姐的,每次演出回来,刘哥又总是用自行车载着明姐回家,因为明姐要和我们一起走,便命令他先把明姐载一段放在前面,再骑车回来接我和弟弟,把我和弟弟放下,再把明姐带到前面。每一个晚上,这个傻小子不知道要跑多少趟。我觉得明姐很有意思,有一天我问明姐“他怎么总在你面前哭呀!”明姐看看左右没人,就说:“告诉你你可不能出卖我!”
我坚定地点头。
明姐说:“我都有男朋友了,谁理他呀,但是,他能送咱们回家,所以我就给他化妆。但是我每次给他化妆都假装不是故意的把油彩弄到他眼睛里,不哭才怪!”
听了明姐的话,我都不敢哈哈了,哈哈。
明姐的另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就是关于这道菜了。
那个时候爸妈他们演员的演出是没有任何报酬的。但是每晚演出之后剧团会给演员们提供宵夜。那段日子每天两场演出,大家很辛苦,团长开恩,就给这个剧组提高点档次。除了每人一袋半斤的蛋糕之外,每晚都有两个猪肉罐头。那个时候的猪肉罐头简直是超级美味,但是严厉的爸爸是不允许我和弟弟吃的,我们只能拿着爸妈分到的蛋糕在一边吃。其实那两个罐头大家也就每人一口。明姐每天都是主动的负责启罐头。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演员们连两个罐头都吃不了,所以那时我们每天都可以把剩下的一个罐头带回家。
只有我和明姐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姐看爸爸不让我和弟弟吃罐头,就立刻决定主动出击,告诉我和弟弟说:“等着,有明姐呢。”原来,她把罐头启开以后,一边叫大家来吃,一边把其中的一个用筷子使劲搅合,弄得整个罐头像被多少人翻过一样,演员们一看,被人家这样吃过的罐头还有的吃?于是就直奔那个干净整齐的去了,这一个被明姐糟害过的就每天都被剩下来,并被明姐堂而皇之的带回家。然后妈妈就给我们做了这道人间第一美味的——
猪肉罐头煮白菜。
永远记得明姐,记得这道菜。
明姐半年后回到长春话剧院工作,我和她一别,30余载。
可是我今天依然记得我们一边哈哈一边吃的这道大菜。
我觉得很好吃。
儿子说,很难吃,是不是你小时候没什么吃的。
我说:你吃点罐头,很好吃。
儿子说:肉也难吃。
我说:问什么?
儿子说:一股罐头味。
从明姐回长春以后我再没见过她,据说她后来真的和那个郭结婚了,是不是生了锅底锅盖就不知道了。
但是我现在,笑起来依然和她一样。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