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白鹿原》就是这样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典范。作品通过一系列人物形象,尤其是主要人物之一的白嘉轩,通过在历史过程中的沉浮,客观真实地描绘了从民国建立、农民运动、国共合作分离、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半个世纪的历史面貌,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意义深远。
白嘉轩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民,他的身上体现出中国文化宽厚仁爱勤俭自律的优良传统和美德。他仁义好德,正直开明,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依附权贵,清静自守,远离是非纷争。作为一个以维持封建礼教的族长,他的言谈举止具有感召力。白嘉轩不仅是一位严父,也是一位封建礼教的忠实维护者。白嘉轩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他极力维护封建礼教,甚至表现得极为自私和冷酷.
白嘉轩当众惩罚犯错,丢了他的脸,亏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的大儿子白孝文,实施家法。白嘉轩下手特狠,比上次抽打小娥和狗蛋还要狠过几成。他为他丧气败兴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被土匪打断腰杆的劫难,他用刺刷抽击这个孽种,是泄恨是真打,而不是在族人面前摆摆架式。事后罢免了白孝文的族长,并即刻强迫分家,没有丝毫父子之情,后来由于饥馑年,白孝文沦为乞丐,向父亲提出借粮,他完全有能力帮助儿子但是没有去帮助,白嘉轩拒绝给儿子粮食,仍然没有丝毫怜惜之情.但是,在白孝文当了县保安团营长回乡祭祖时,白嘉轩却接纳了儿子,因为白嘉轩从族人的热烈反响里得到的不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心理补偿。
白嘉轩宠爱女儿白灵,女儿离经叛道离家出走,违反了他给女儿安排的人生道路,彻底背叛家法、宗规而出走逃婚时,白嘉轩表现了果断与决绝,他沉静如铁地向大家宣布:“白姓里没有百灵这个人,死了”。二十年后,当他拿着“革命烈士”的牌子时,才哭着说“是自己咒死了自己的娃娃”白嘉轩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断绝关系,只当她死了,拒认亲女,将其逐出家门。不管是谁,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只要有违背白嘉轩心中所维护和恪守的儒家传统道德,违背封建礼教的言行举止,都会受到白嘉轩的严厉惩罚。
对待黑娃与田小娥的婚姻上体现的尤为明显,田小娥也希望与黑娃踏实地过日子,从新过活。但是,这是违背封建礼教的,白嘉轩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不能把一个灾星招进门,把他们拒于家族祠堂之外。严厉惩罚白狗蛋和田小娥这一对乱淫男女,白狗蛋被刺刷抽打得浑身稀烂,惨死家中。
当白鹿原又一次陷入毁灭性的灾难之中,一场空前的大瘟疫在原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村庄里蔓延死了很多人,有的人家死的绝了户。村民模仿白嘉轩,使用扎桃木橛子来避邪,但还是没有挡住瘟疫流行。第一个因瘟疫流行而死的是鹿三的妻子鹿惠氏,在死前将鹿三戳死没有“好名声”的田小娥的事情嚷了出来,致使鹿三被屈死的田小娥鬼魂附体,也使村民深信此次瘟疫大流行就是因为田小娥的阴魂不散。为了消灾避祸,村里人川流不息地给田小娥烧香,小娥的鬼魂借着鹿三的嘴公开了一个秘密,眼下流漫在原上的瘟疫是她招来的 。 于是有人在小娥的窑院里跪下了,点燃了第一支蜡烛和第一炷紫香。半夜时间不到,就形成了一个大香火场子,烧香叩拜者远不止白鹿村的男女,远远近近村庄里的人闻讯都赶来了。人们被瘟疫和死亡所恐惧,不仅烧香叩拜,还强烈祈求为小娥修庙塑身,连儿子孝武也在竭力劝说父亲,即白鹿村族长白嘉轩:“”爸呀,你不管自个也得想想族人,村子里一个接一个死人,难道眼盯着让村子死光死净?祠堂那儿跪着的不单是白姓鹿姓的族人,整个原上十里八村都有人来跪着求你开口,众人说只要你不挡将,修庙塑身的事由各个村子合伙搞;至于装殓入棺厚葬的事,只需你用手扶一扶灵枢的招杠行了,只要你屈尊举动一下,众人祛了灾免了祸,原上各个村族准备给你挂金匾哩!”但是,白嘉轩始终没有心动,他要坚持原则,坚定“人妖颠倒,鬼神混淆,乱世多怪事,只敬神而不敬鬼”,最终,白嘉轩力排众议,毅然决然地将田小娥的尸骨挖出来烧成灰,封缸,埋在了田小娥住过的窑垴下,并建六棱砖塔压住,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连同荒草中飞起的小飞娥也不放过,要一并压在下面,白嘉轩在封建礼教的维护上,是心狠手毒、冷酷无情的。
白嘉轩是善良仁义的,尤其对于鹿三。鹿三是白家唯一的长工,白嘉轩待他像亲兄弟一样。他资助鹿三的孩子黑娃读书,荒年时,将孝武、孝义兄弟俩从山里辛苦背来的粮食让弟兄俩给鹿三家送去,并嘱咐弟兄俩说:“孝武孝义你俩听着,你三伯跟我相交不是瞅着咱家势大财大,我跟你三伯交好也不是指靠他欺人骗世,真义交喀!我今日个把话说响,你三伯要是死在我前头,不用说有我会照看好;若是我走在你三伯前头,就指望你们兄弟俩照顾看好你三伯。由于小蛾鬼魅的附身,鹿三的身体大不如前“白嘉轩有一次发现兔娃在铡墩前训斥老子鹿三,弹嫌鹿三放到铡口里的干青草总是不整齐。白嘉轩冷着脸对兔娃提醒说:“说话看向着点儿哇娃子!那是你——大!”并在一家聚餐的晚饭桌上,白嘉轩瞅到了一个机会,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和鹿三的儿子兔娃一并嘱咐说:“你们三伯,你大老了。人老了就是这个样子。从明日起,孝义兔娃你俩接替三伯抚弄牲口。你三伯能做啥活想做啥活儿由他做一点,他不想做啥活儿都不做,你们谁也不许指拨他,更不许弹嫌他,拿斜眼瞅他沮嗓子吼他都不准许!听见了没?”这种关怀不是亲人,但比亲人还亲,无论是孝义新娶媳妇,还是浪子回头的白孝文领着新媳妇回家,白嘉轩都要儿子、媳妇跪拜鹿三,并介绍说:“这是你三伯。”正如白嘉轩的母亲白赵氏说:“你爸向来把你三伯当咱屋里的人。”
对待鹿三的儿子黑娃,白嘉轩更是表现出了以德报怨的大度胸怀。黑娃在当土匪时指使自己的手下兄弟打断了白嘉轩的腰,致使他走起路来“活像一只狗的形体。”可是当黑娃被保安大队抓去以后,白嘉轩还是决定去县上探监。看看黑娃,给送点吃食。再问问你哥,把黑娃放了行不行?”连他的二儿子孝武对这事也难以理解,而白嘉轩却说:“孔明七擒七纵孟获那是啥肚量?我要是能救下黑娃。黑娃这回就能学好。瞎人就是在这个当口学好的。”这种超出常人的度量连被称为“圣人”的朱先生也赞叹不已:“单是你这心肠这度量这德行,你跟白鹿原一样,宽广深厚,永生不死。”当改邪归正的黑娃想回家祭祖时,白嘉轩以白鹿村最高规格的迎宾仪式来迎接他。新中国成立后,黑娃被抓,还想找儿子孝文,要为黑娃担保。他一反常态去参加镇压黑娃的集会,文中写到:“在解放军战士押着死刑犯走向戏台的混乱中,他浑身涌起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挤到台前,头一眼就瞅见黑娃焦燥干裂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黑娃瞅见他的一瞬,垂下头去,一滴一滴清亮的泪珠儿掉下来。白嘉轩没有再看,转身走掉了。他没有瞧和黑娃站成一排的田福贤和岳维山究竟是何种面目,他跟这俩人没有关系。白嘉轩退出人窝,——他背抄起双手离开会场,走进关门闭店的白鹿镇,似乎脚腕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那一头不知是攥在黑娃手里,还是在孝文手上?他摇摇摆摆,走走停停,磨蹭到冷先生的中医堂门口,听到了一串枪响,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门坎上子,绳子那一头不知是攥在黑娃手里,还是在孝文手上,我们不禁要问,白嘉轩为什么要去参加这次集会,并且还因此得了气血蒙眼症。可见白嘉轩是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关注着黑娃的。在他看来,黑娃是学好了的,人学好了就该容得。他是因为为黑娃打抱不平而又无力可施而气血蒙眼的。这是他善良仁义的表现。
白嘉轩严肃、正直、善良、执著,这位识字不多、一生敬勤勤恳恳的族长,也许是因为族长的特殊历史使命使白嘉轩必须保持严肃的面孔,不苟言笑。白嘉轩虽然没有从理论上系统地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然而他所出生的那片土壤却熏染他浓厚的儒家文化的思想。作为一族之长,白嘉轩运用手中的权威,重修祠堂,在朱先生的指导下,他满怀激情,用族长的权力,在白鹿村的祠堂中推行“乡约”,使之成为每个村民必须严格遵守的“法律”;而对白兴儿等赌徒和烟鬼的惩戒,让村民们更实在地感受到了“乡约”的巨大威慑力,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为了延续儒家命脉,他又积极倡办义学,使下一代能够系统地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树立起做人的准则。而作为传统文化的自觉维护者,白嘉轩更多地表现出自己的身体力行,以身作则。虽然罂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效益,但在朱先生的劝说下,他还是带头犁毁烟苗,白嘉轩能把“仁、 义、礼、智、信”完全融合在日常生活中,以自己的典范行为为村民树起了一个楷模。
受儒家文化负面影响,白嘉轩他身上也具有狡诈、贪婪等诸多缺点。小说一开始就描写白嘉轩“六娶六丧”的故事,这样写目的并不是故意渲染以吸引读者眼球,而是意在说明我们的主人公所受儒家传统思想的负面影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为了人财两旺,自己的子孙多福,不惜用计,将长有根部似白鹿草的,鹿子霖家的坡地换成自己的。在他自己导演的这场戏中,充分表现了他的狡诈。先是卖地,中间才是换地。卖地是为娶亲,换地是为面子。在当时的情形下,这些都是正当的、无可非议的理由。而他的真实目的却无人知晓。而且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甚至不惜背上败家子的罪名。在这场戏中,说白嘉轩是一个阴谋家,也许并不过分。他的手段和智谋为人叹服。为了牟取暴利,他又第一个在白鹿原种植起鸦片,他并不考虑种植鸦片带来的后果,虽然他深知鸦片的危害,深恶痛绝吸食鸦片的人,他身上人格的两种表现。实际上正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两个方面。“仁义”是儒家的立身之本,提倡忍让行善。白嘉轩是一个受传统儒家文化熏陶的人,一方面具有正直善良,坚毅刚强的美好品行,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的存在着迷信、自私、压抑人性的弱点。
纵观白嘉轩的一生,可谓忧患重重。青年时六娶六丧;他为反对横征暴敛发动过“交农事件”;大革命时他被游街示众,事后并不参与血腥报复;他被土匪致残;他经受过失女之痛,丧妻之悲,破家之难,不肖子孙的违忤之苦……但这一切的灾难并没有击倒他。在土被匪打断腰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一百零七天,仍然要求和鹿三去犁田耕地,以证明自己还行。黑娃说:“我嫌嘉轩叔的腰挺得太硬太直。”尽管后来腰弯成了九十度,但精神上的“腰”始终挺得太硬太直。白孝文因堕落而卖房,白嘉轩表现出一种“去留无意”的胸襟,拆房的人说:“快拆快拆,拆了这房就零干了,咱一家该谢承你子霖叔哩——”其实他的内心应该是十分痛苦的,本期望成为未来族长的长子却堕落到要卖房,他对自己二儿子孝武说:“人说宰相肚里能行船。我说嘛……要想在咱原上活人,心上就得插得住刀!”瘟疫的蔓延造成妻子仙草和众多同族人的死亡,而白嘉轩经历这场灾难之后,变得愈加坚强,对人生进行着哲人般的思索:“平常的日月就像牛拉的铁箍木轮大车一样悠悠运行。灾荒瘟疫和骤然掀起的动乱,如同车轮陷进泥坑的牛车,或是窝死了轮子,或是颠断了车轴而被迫停滞不前;经过或长或短的一番折腾,或是换上一新车轴,牛车又辙印深凹的土路上吱嘎吱嘎缓慢地滚动起来了。”“死去的人不管因为怎样的灾祸死去,其实都如同跌入坑洼颠断了的车轴:活着的人不能总是惋惜那断轴的好处,因为再也没有用了,必须换上新的车轴,让牛车爬上坑洼继续上路。他因而也对人的生死变得超脱。
由此可见,作者塑造的白嘉轩,既是儒家传统思想的传承者,也是封建礼教的维护者,既仁义宽厚,又冷酷虚伪,是具有丰富人格特征和深刻思想的统领全书的核心人物,是在特定历史潮流和白鹿原这个具体的生存环境下成长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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