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烟

  宇迦大人,这两天刚刮了场台风。新闻里,微博上,都说这是近年来最大的台风。当时听说台风要来,却也不怎么担心。在东京的朋友在超市屯着物资,劝我当天晚上也去屯一点,以备不时之需。我看着窗外风清月明,觉得问题不大,就告诉朋友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台风当天,我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小雨,还有些小失望。到了晚上,也是照常上班,没受到一丁点影响。有人在微博晒东京的天色,说是一出地铁口,仿佛自己已经到了魔界,紫色的天空满是邪魅的气息。群里老有人@我,问我这边怎么样。看着窗外密布着普通的乌云,普通的秋风中秋雨普通的下着,树的枝叶随着风普通地摇曳。我便录了段普通的小视频满足了一下它们的好奇心。

  这肯定是宇迦大人,是国津神一脉的神在守护着出云国吧。毕竟再过段时间,出云国就要到神在月了,到时候日本各地的国津神都会聚集在大社。在那里交流一年里各地发生的趣事,聊聊各地人们的心愿,歌颂丰收。

  但是那聚会,我肯定是参加不了了。在松江这座小城里,我往返于学校与公寓之间。这一路上的春夏秋冬,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三年了。台风没有给这小城带了太大的影响。在学校里,路边的落叶堆积着,踩上去,咯吱、咯吱。听着它们身躯碎裂的声音,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研究室记录完数据后,用完的稻杆就那样闲置在仓库里。听研究室的前辈说,过几天,和周围村里的人要办一个祭典,要把它们和竹子架成一座高高的山,然后一把火烧了,来庆祝丰收。

  还没烧,我却仿佛已经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味道,烧稻杆的味道,给人一种古老而干燥的感觉。可能是稻杆里那存了一年的风风雨雨,虫鸣鸟叫,只言片语,都随着一把火飘散进了风里。

  宇迦大人,你也喜欢这种时间的味道吧?就好像松尾社的大山咋师傅一样,喜欢品尝时间的味道。他是把粮食酿成酒,这稻杆,是把时间燃成香。

  最近总是很烦躁,看着宝贵的时间被浪费,既感叹自己没用,却又无能为力的那种烦躁。宇迦大人,你也很讨厌浪费时间吧?巴不得把每分每秒都滋养在田地里。但我不是个自律的人呢。我可能更喜欢通过改变自己身处的环境来改变自己吧?让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自律总会花费我太多的精力,让我没时间去感受,没时间去瞎想。

  远在大阪的朋友和我吐槽,周围的朋友一个个都跑去亚马逊刷单了,难道他们学日语,到日本留学,最后就是为了到亚马逊刷单吗?然后说,觉得他们很悲哀。我说,这是生活所迫嘛。

  多少人活成了当年自己讨厌的模样,然后劝自己,人的认知会随着时间成长,自己没有错。

  是不是在乎的东西多了?是不是某些羁绊越来越深。是不是责任越来越重?还是琐事缠身无法脱身。

  生活步步紧逼。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哪有什么风平浪静,哪有什么海阔天空啊。

  多年以后,我会不会也去赞美平凡呢?我觉得九成九会啊!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呢?可我看生活里,还是有不少人日复一日的买着两块钱的希望。

  宇迦大人,我觉得这人生也和那稻杆是一样的。积累了春夏秋的能量,奉献果实给别人,留一身稻杆给自己。最后付之一炬,将那琐碎的人生化成烟尘,飘散在这茫茫人世里。然后,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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