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9,我到达南京,见到三年未曾见面的老乡阿君。
阿君是我以前的同事兼朋友,我结婚时候,他跑前跑后很是帮了不少忙。
工厂里赚不到什么钱,夜班更让身体吃不消。
随便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班长,组长都能将你臭骂,罚钱。
眼见未来毫无希望,我盘算另外找出路。
阿君据说我结婚不久他就辞职,一年后几次打来电话,说自己是在南方找到一老板,春风得意。
当我问到具体事务,他则说去了就知道。
来回路费,期间吃喝拉撒睡他全包。
有钱人的生活我不太明白,但知道有钱花起来肯定不是我这般的斤斤计较,挤头掐脑。
南京南站接到我,一身正牌西装,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
之后吃了点饭,去一湖边溜达。
说是刚到这里先玩玩再说,老总晚上才回来,不急于一时。
‘知道南京的树为什么是三股叉吗?’阿君指路边树问。
我茫然摇头。
‘那是故意修剪的,暗含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阿君得意,似乎他知道的很多。
三不三民我不在意,就如我不关心这些大树是三个叉一样。
我带着目的,带着全家人的希望来的。
我更关心的是我能干什么工作?
能拿到手多少工资?
‘烬哥,你希望在这里工作三年的话能够难道多少钱?’阿君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直奔主题。
我低头想想,目前流水线上每月工资2500.
一年三万,三年九万。
‘三十万。’我咬牙蹦出了三倍多的价钱。
'嗤’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看出来,他对我的想法有些感到可笑。
我不在乎,凭自己能力赚钱没什么不好意思。
三十万,对于我来说已经超出能力之外。
晚上,见到他一起租房也是我们一个小城的老乡,小武。
小武跟阿君买了肉片,青菜涮火锅。
此前问我要不要出不去吃大餐,泡吧。
我摇头拒绝,我是来找工作,不是来蹭吃喝。
更何况别人请客,自己再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就是人品问题。
‘马总回来了。’小武接了个电话,兴奋不已。
未来的老板回来,我也很激动,跟着去,成败今晚就是关键。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穿着普通,身上却带一股自信的气场。
四人喝着功夫茶,他们三人聊着马总曾经的坎坷岁月与光辉事迹。
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十五岁时,全村凑了七块钱将他送出云南大山。
之后,水手,保安,服务员,终于开了公司,资产上亿,到达人生巅峰。
期间,让我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黄河泛滥。
眼见火候已到,马总让他俩带我去展厅看看。
很奇怪,展厅不在门面,在十五楼。
这么高?谁来看?我心里打鼓。
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上面各色各样的皮鞋,是我从没见过的牌子或者说是市面上根本就没有的牌子。
鞋帮处,四个圆圈,上一下三。
每个圆圈里面都有一个人字。
这字我不认识,从手机上也没有查到到底念什么。
做鞋的公司貌似不算很景气,但既然来了,还有实业,我也算是心里有了着落。
做鞋就做鞋,能赚钱就行。
湿冷且墙体太薄,南京的冬天并不比山东暖和。
简单的早饭过后,小武跟马总去贵州考察什么疗养院项目。
阿君带我又到了隔壁马总的小区。
我是个路盲,而且出了家门口就不知道东西南北。
‘还去找马总?’心情激动,我又有些忐忑。
激动是难道这就上岗,也太快了点。
忐忑是因为我在工厂的工作还没辞掉,怎么办?
‘不是,找个朋友。’阿君带着我三拐两绕进入一栋住宅楼。
一块石头落地,就当是串门。
不过找朋友跟我好像不挨着,在这里我只认识阿君。
一名少妇,三十来岁,薄薄的嘴唇,说明她嘴上功夫厉害。
首先套近乎,我们曾经都在一个工厂工作过,只是车间不一样。
流水线劳累,工资少,还经常克扣。
后来自己嫁人,辗转到了这里。
一直说到这里我还保持最基本的冷静与礼貌,以及对这位陌生人的尊重。
随后一张A4纸,一支笔,开始写写画画。
每份3800.最多可以买21份。
交69800,然后找三个人,拉人头。
一个月后退还19000.实则交50800。
指着自己的鞋子说,只要干得好,公司绝对会给奖励。
细看,这不就是马总展厅里四个人字的那个牌子吗?
看到这里我的心‘咯噔’一下。上了传销的贼船了。
马总那精彩绝伦的逆袭励志小故事轰然崩塌。
早在家里阿君打电话我就暗中揣测,会不会有可能是传销。
但见他来来回回从南京回来好几次,心里才确定一些。
传销不是去了都不让回来吗?他能回来说明不限制人身自由。
当时我很愤怒的看了阿君一样,他装作若无其事,聚精会神。
他曾经帮我不少忙,这份情我还是领的,也不会当场戳穿。
具体说的人说的什么五级三晋制,百元大钞上的柱子跟台阶如何对应,我嘲讽地翘翘嘴角、
论编故事,一坨屎我也能编出一段催人尿下的段子来。
听完了少妇的言语,我想要打道回府。
阿君却极为热情地拉我到了另一座楼上。
碍于面子,我不好反驳,只装作还没听懂。
拉人头就是传销在我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再一个就是我根本没钱。
还有一个需要异地遵守,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吃饭呢!
第二个是个退伍兵,好像是济宁的,说话我听不太明白。
给我讲了一通励志鸡汤的故事,整场基本上低头玩着手机过来的。
第三个是个搞软件设计的成功人士,给我泡上了一杯热腾腾的绿茶、
一天中的四个人给我讲课,这是我唯一喝过的茶水。
外人觉得成功不算成功,自己的目标是赚大钱,也就是1040万。
我装作兴奋,很感兴趣,其实想让他早点闭嘴,我想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
最后一个是个老太婆,成功人士。
在企业上当什么中层领导,手上有个两百万。
不甘心养老等死,看准这个项目,觉得肯定可行。
‘牛顿曾经说过,给我个支点我能翘起地球。你还年轻,为什么不试试?’老太婆语重心长。
我笑笑;‘翘地球好像是阿基米德说的。’
老太婆的橘子脸赛如关公。
一整天,四个人轮番说教。
我并没有心动,或者说我只当时看他们在表演。
或装作激动,或装作单纯。
或装作疑惑,或装作顿悟。
我用自己宝贵的假期来陪他们演戏,不来点互动很对不起人家的精彩演讲。
也许他们为了这些说辞已经背了好久,难道不需要一点鼓励,哪怕是一个眼神也好。
对于阿君,我一直把他当朋友。
就算回来,我也没跟别人说他干的什么。
对于传销,很多人说是受到洗脑,欺骗。
这纯粹属于推卸责任,把自己装的可怜兮兮,获取别人同情。
没有自己脑中的那个贪字,又怎会轻易上当。
回来后,没有再跟阿君联系。
他已经不是在我婚礼上跑前跑后的毛头小子。
我也不是光棍一个吃饱了不饿的少年。
他家庭条件不错,就算是头破血流也依然过的比我滋润。
我没必要装圣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将其从里面劝出来。
也没必要装愤青,对于在里面的人恶毒的攻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没必要横加干预。
郭德纲说过的,你要听一场相声就杀人放火了,说明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没必要把自己的憋屈推脱到别人头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