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要闷在心里,然后静静等待发生,没有后悔,没有遗憾,只想这么看着它发生,不管是好是坏。而这个时候的我还差几天就二十八岁了。
一周后,牙齿的出血再也不受控制,我也真正的意识到了,最不想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管我要不要相信。
按照规划,我想把行程改为先到武汉,止住出血,然后再回家,从来没有一刻我感觉到如此的想家,从来没有一刻让我感觉到如此的不舍和无奈。
辗转,这件事告诉了表妹,希望可以快速的到武汉进行止血,然后做中转回家。随后,小姨夫知道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去医院再做一个检查。
我还是没有推脱了命运的纠缠,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问题,一晚上没怎么说话。
第二天一早,牙齿依旧在出血,出血量进一步加重,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拖着我起床,背着包。
告诉我:走吧,咱们去检查吧。因为是周末,加上出血过多,我说:今天是周末,可能没有医生,要不咱们明天再去吧,或者我订机票回家后再去检查,不要这么麻烦。
她说:不行,今天就要去,早去早放心。
拖着还懒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我(当时感觉真的很冷,即使在被窝里,即使体温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打了一辆车,火速的前往医院。
走到中间的时候,牙齿出血已经彻底失控,不得已我去买了瓶水,边漱口边走,到了医院后,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阴差阳错的,我本来还想去看口腔科,可是我还是挂了血液科的号。
到了血液科,医生简单的问了下我的情况后告诉我们: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真正的末日来了,因为之前父亲生过病,我知道还没做详细的检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有重大疾病的可能性。
随后就是抽血,七八管血抽了后,又去做骨穿。
半个小时后,护士拿着一盘血浆和凝血来让我签字,这一刻,我知道,在劫难逃。
随后医生把她喊出去了,再然后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输血,第一次签病危书,第一次感觉生命慢慢的抽离。
有人说未知的死亡是可怕的吧?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并没有怕什么,只是期待那张温柔可爱的面孔,讨厌医院陌生的感觉,讨厌困束在病床上……
半个小时她回来了,期间穿插了骨穿送检和买药等事情。
我问她:亲爱的,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仍然不忍心告诉我,她说:没事,结果还没出来,怕有什么问题。
现在我在想,那个时候的她,心碎了吧?那时候的她,心疼死了吧?可是她不能告诉我,不能让我在虚弱中崩溃。
护士拿来了药,我偷偷的搜索了下功效,才知道,我是白血病,命运啊,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我做错了什么了?我还不够努力么?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么?我还有一个生病的父亲,还有一个打算结婚的姑娘等我,为什么如此残酷,赤条条的将最后的一点希望车浇灭。
随后我发信息给我哥,告诉他了事情,然后让他明天过来,并且可以告知父母我生病了,但是不要告诉是什么病,免得他们受不了。
吃完药输血后已经差不多到晚上了,而我也昏睡了过去。
这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夜晚啊,前一秒我们还在计划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后一秒就已经看不到了未来,前一天我们还在讨论明年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后一天我已经不省人事。
她该是怎么看着心爱的人儿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她该是怎么度过这个夜晚,她该是怎样才能一遍又一遍摸着我的体温,摸着我的心跳,生怕一不小心就真的失去了。
还好。
第二天清晨我五点多就醒了,因为输了血,虽然出血依旧,但是总算有意识了额,总算是醒来了。
醒来看着她趴在我的床边,我笑着跟她说:亲爱的,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我,天色还早,医院外边卖早餐的还没人,怎么办呢?
对了,不是昨晚还有那些没吃的馄饨么?就这样,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的馄饨,能吃东西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二天我哥哥到了,自从高中后,我跟我哥的关系大部分是靠电话或者过年的几天来维持,我只是知道他是一个设计师,他对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可是我坐在轮椅上还是站起来,还是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一样,看着我哥都想哭了,眼眶里满是泪水。
做完检查后,我哥跟我说要去上一级的大医院,或许这就意味着,病情进一步恶化了吧?
原来生死只有咫尺的距离,原来命运的大手不管你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又能做什么呢?
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失去生命的准备,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我还是想做点什么,可是我还是不甘心。我想即使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要那么的毫无自尊吧?
我偷偷的给我哥发了一条信息:如果真的没有希望,或许毫无生活质量,我拒绝治疗,我拒绝身上插满管子,即使走,我都想有自尊的走。
那个让我深爱的人啊,可能真的不能陪你到老了,可能真的不能看你每天的喜怒哀乐了。我跟她说:跟我买一个本吧。
她问:你要干什么?
我说:没什么,就想写点东西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我并没有想写遗书这类的东西,毕竟截止到生病,没有什么重大的财产需要遗书才能解决的。我只是想凭借自己的经验,告诉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未来的路还很远,我走了,你还是要好好的走下去。我只是想告诉这个深爱的人,即使失去了我,你的未来才刚开始,你的未来一定会很精彩。我只是想告诉她,或许有些生活经验我想告诉你,至少不想你的生活太过于艰难。
到了今天,她给我买了好多本本,各种各样的,大的小的,她说:你想写的时候就写吧。
转院的过程是辛苦的,为了配合转院,我已经提前输好了各种血液制品,经过反复的商量,我哥和她还是决定要转院,即使路上存在极大的风险,即使有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们还是希望我得到最好的治疗。
也是人生第一次坐着救护车,不对,是躺着救护车,一路鸣笛畅通无阻的到医院。
她一直死死的盯着我,生怕错过了什么,我就一路跟她开玩笑,旁边的医生和护士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想他们肯定认为遇到了智障了吧。
可是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笑着,他们才能不哭,只有我还能开玩笑,他们才不能那么难受。
转院还算顺利,入院手续也算顺利,经过例行的检查和骨穿后,我被贴上了病危通知,并且绝对禁止下床。
完了,事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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