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习惯默默躲在人群里,以低到尘埃的姿态,以最不起眼的姿势,把自己藏匿在隐秘的角落。精神抖擞,目不转睛的盯着喧哗的骚动,神经并没有雀跃到随之摆动的地步。有些呆滞也有些迟缓,老是冷清的慢了一步节拍。全然不知道人声鼎沸的欢喜来之何处。
周遭的热闹场景,尤其是欢呼声,飞速尖锐的穿过空气,在我耳朵边打转。然后以不经意的态度,从耳蜗处钻进耳洞,在里面大刀阔斧,引起一阵轰鸣。“嘭”的一下,爆炸了,散发出色彩斑斓的烟花。脑海里也自行补充了浪漫的花海。烟花的尾巴扫动了地上的花束,激荡起透明色的光晕。晃的头脑眩晕,忍不住摇一摇头。
愈是激动到沸腾的欢天喜地,愈是让我害怕得不知所措。像个初生的婴儿误入到奇幻境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我充满好奇的想要伸手触碰,用手指轻轻一点,立马会发现无形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指痕。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隐形的墙壁,把我团团围住,密不通风的坚韧让我恐慌。
我两只手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向它们。一下,两下……不知道用了多少次拳头,直到我气喘吁吁发现墙壁纹丝不动后。我才发觉一切都是徒劳。
我只能放声大哭,嚎啕大哭。渴望我的哭声可以越过墙壁,到达人们的耳朵。吸引他们的同情心,唤来他们热心真诚的帮助,帮助我砸开这残忍的壁垒。可以自由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我一定会感激的泣涕横流,我会把肉乎乎软绵绵的脸蛋伸出去。让每个喜欢我的人摸一摸。我还会把我的初吻,慷慨的献给解脱我的人。
一个婴儿的初吻该是多么珍贵!
可我不是个婴儿,我是个硬邦邦冷冰冰的成年人。哪怕四周的墙壁把我挤压的将要窒息,我也不会放声呼唤远处的人群。比起悄无声息的死去,我更害怕被当做一个囚笼里的困兽。我见不得人们怜悯,故作真诚的隔着墙壁,向我发出漫不经心的问候。
亲眼见过我的无助,满眼慈悲的擦一擦眼泪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任由我舔着又一次被围观的伤口。好供下一个好心人的情感施舍。被安慰的多了,疤痕都渐渐消散了,要不是偶尔迸溅过来的眼泪灼到了褐色的痕迹。我想,我都已经忘记了,我经历过什么。
我开始远离人群,远离一切喜庆欢腾的地方。那里有怪物在狂欢,怪物们肆意宣泄。发出惊天动地的骚乱,扰的我不得不躲的远远的。真担心,随时而来的气氛会蔓延到我的脚下,从脚底下往上延伸,然后穿过五脏六腑。最后到达我的内心深处。
也不知道我的心会不会被震惊到,它有何反应?能不能应对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对,我没有心,我怎么会害怕呢?
我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位置,确认无误。那里少了一块儿,空空荡荡,没有鲜血淋漓的血腥。只是少了一块儿。透过这个空白处,还能直接看到我身后的花朵,一朵隐晦角落里绽放的淡红色花朵。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丢了。也许不是丢了,是被偷了,也可能是被借走了。算了,想不起来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它在与不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我永远也不会疼,不知道心被伤了,该是怎样的疼法。倒是少了很多无谓的烦恼。看来丢了,也是一件好事。
看来,那个气氛,那个随时而来的从人群传过来的气氛。没法从脚底下一直往我心里钻了。没有通道,没有容身之处。它会努力半天,在我体内流动,寻找可以供它栖身之处。枉费了它的苦心,追寻了良久,失望而归----我的身体里没有喜悦可以存在的空间。被别的东西挤满了,腾不出来一点,一点点的空余。
从此以后,喜悦的朋友,听到这个消息。开始远远的,像躲避脏东西一样,见到我避开。被嫌弃的次数多了。我会知趣的也躲避它们。时间一久,我都忘了怎么礼貌的同它们打招呼。
反而跟上不得台面的傻子一般,只会圪蹴在阴暗处。看着它们到来后,嘿嘿一笑。还是小声的笑,万一笑声惊扰了它们,我又得好长时间见不到它们了。
我喜欢也习惯,默默地悄悄地,看着人群里的一举一动。请不要因为我的到来,而停止开怀大笑。如果我的到来,惹的某些人皱眉,那我一定会重新藏进去,找一个更隐秘的位置,保证不打扰人群里的叫做“气氛”的东西。
请容许我的存在,尽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