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多人的一生中,大概都有几个让我们深受启发的人,他们就像明灯,帮我们照亮某个阶段或者一生的路。我的小学老师陈老师就是这样的引路人。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那里还是村村有小学的,不过因为我们的乡村很小,所以我们的小学校只能配备一位正式教师, 这位教师要教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全部学生(我们实行的是五年制小学),这对教师的要求实际上是很高的。但是我们的陈老师任教那几年,五个年级的学生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不管学习好的还是差的,至少都能遵守她定的规矩,她有教师该有的威严。
那时我们没有提醒上下课的铃铛,陈老师就用一粒小哨子充当起这个功能。那粒哨子就像一个公正无私的时间判官,不管陈老师把它交到谁的手上,它都会分毫不差地提醒我们上课时间到了(下课由老师说了算,学不好或者老师讲到兴头上,拖一点就拖一点了),于是还没飞尽兴的沙包、没跑尽兴的铁环、没跳够的绳子,统统立即偃旗息鼓,乖乖回到小主人的课桌里,昏昏欲睡地听学子们此起彼伏的课文朗读声,或者“嚓嚓嚓”的石笔落在石板上的摩擦声(石笔和石板,70、80年代的一种石制写字工具)。
陈老师对待学生很认真,她是个奖罚分明的人。我记得她的很多鼓励,她说“你的字写得很好看”,“你的语文学得不错”,“你的作文好好写,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参加比赛”……但是她有时也会气急败坏地说“你太粗心了,好好看看这些低级的错误,认清它,记得下次碰见就绕道走”……她不光会口头教育,还善用“戒尺”,她教过的学生,不管成绩好坏,只要犯过错的,大概都记得她手里捏的那枝细细的荆条,打在手心里那种“绵长隽永”的刺激感。
教,上所施,下所效也。我从陈老师那里学到的最宝贵的东西,大概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情怀。
日本小说家黑柳彻子所著《窗边的小豆豆》里,讲述了一个所有孩子梦想中的学校——巴学园,我对比了一下我们小时候的学习环境,其实也有巴学园的一些影子。比如,那时我们的物资流通还不太发达,所以老师吃的蔬菜得自己种,陈老师曾让我们深度参与了她的蔬菜种植。她分工明确,高年级的学生负责翻地、施肥,低年级的学生则可以播种、除草等等。虽说农村里的孩子对这些不陌生,但当家作主一般,和她一起期盼种植的成果,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再比如,夏天天气热的时候,她会让我离开闷热的教室,到马路下面的两棵大核桃树下自习,清凉的树荫,斑驳跳跃的光斑,朗朗的读书声,偶尔的毛虫袭击,人为的青核桃炸弹……这些构成了那些夏日最轻盈的乐章。
陈老师还有一个让我佩服的地方,她有爱的勇气。
虽然其貌不扬,但可能“腹有诗书气自华”,陈老师在我们村任教的第二年,村里一位男青年就被她的魅力所折服。陈老师家虽然家境不见得多好,但好歹也算小小的书香门第,所以起初她的父亲并不看好那个连高中都没上过、也没正经工作还不爱种地的小伙子。但是陈老师深深陷入小伙子爱的旋涡里,认定了这个人!于是她一边与家里人抗争,一边和小村里的流言蜚语抗争,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那个小她三岁的男人。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没有错付,无论健康或疾病,他都对她不离不弃,一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这就是我最敬爱的老师,感谢她在我人生的最初阶段种下的那些美好的种子,如果天堂有灵,希望她能看到那些在风中盛开、摇曳的花朵。
(此文是和孩子同题而作,本意为了鼓励他,没想到也让我记起很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