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可能不大喜欢旅游,就想走走,比如我。在偶然折进去的一条小巷子里,随便走走,看看浮华下面的底色,嗅一嗅这里的气息。
城市的表面,雷同的让人烦。可以想见,千万年后,后世子孙们又要为谁是文明的原创者而争吵不休。但巷子里的生活却不会匆忙地改变,尤其有是有年代的巷子,看得近一点,颇有点岁月无痕的意思。
这是紫峰大厦附近的一条巷子,紫峰大厦高的让人不知所谓,在南京这样一个淡淡的城市。还是外地的朋友来游玩时候,告诉我,这是亚洲第几高啊,我听了也只哦了一声,淡淡地。我这态度有点对不住它的高度。
这条巷子通走进去,有好几个曲折的方向,顺着其中一条微坡的小路,走出去就是北京西路,马路对面就是南大的背影。这不短的一截小路树木幽深,路两边有许多小院子,铁艺的院门上,靠路一边的小楼山墙上,爬满了姿态各异的爬山虎。从市井到南大,这仿佛是一个隐喻,隐喻这小巷与文化的牵连。另外,这几条链接的小巷都在北京西路一侧,贴近北京西路。想想看,每个有北京路的城市,那是什么路,而在南京,这个象征意义更明显。人世的洼处与高处,这里皆有,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这条偶然跫进去的巷子,格外地值得走一走。
我不敢冒充闲人,那个成本不低,我把女儿送到培训班,就有了片刻的闲。闲走在巷子里,往来的人都各有事。常有汽车通过,一个避让的动作,站立的姿势,都可能表明了我不是久居于此的人,如若开口说话,那就更是一个外人了。连巷子拐角的卖玉米的老太,都是本地的口音。
现在是梅雨季节,刚下过一场雨,巷子湿湿的,地面上还有一滩一滩水迹。有个莽汉,骑个运货的电动车,骑的很猛,带起洼塘的水花,幸亏他还算有数,晓得高声喊人避让。就这样,我身后的大妈难免责怪他:哎呦,跟个土匪一样子。也许他忙于生计,做不到从容,我想想看,他此时的行径还真如土匪。
戴望舒是一个男人,他在巷子里只看到撑油纸伞的女人,其他人都被他在诗中屏蔽了,我们都看不到。这是男人之常情。我也差不多,尽管我不想屏蔽其他人。有一个高挑的美女,是出来买早饭的,因为不下雨,也就不用撑伞,她提着打包好的早点,朝巷子深处走去。按印象派的写法,我只看到纤细的腰肢,流行的短裤,一双大长腿。哦,她折进了一个铁门里,那是巷子里南大的宿舍。这一来,她比戴望舒诗中的女子还够格走入诗。
假如你走得枯燥,抬眼一看,那钉在白墙上的蓝底白字路牌,路牌上的三个字:渊声巷,立马是不是感觉踩在一条历史的小径上?我有这个感觉,包括看到那几个路牌:二条巷,三条巷,西桥。
下雨了。不行,我要撑着伞走进去,边走边写,虽然我昨天已经逛了个遍,从几个方向都出去过,就好像触摸文化与历史不同的根须,沿着不同的线索。一处的风物与意味,需要你一个外人来饶舌吗?需要的!因为与我居住的浅薄光鲜之处,存在无法忽视的反差。当然,如果浸润在巷子里生活中的人,有兴致写,那更好,也能去掉浮情,保留真味。
昨天在巷子的一头,我给一个民国小楼拍了几张照片,用手机拍的,我拍的不动声色,走来过去的人也一切如常。这是我习惯的态度,不应该象个观光客那样大惊小怪,破坏了这份气息。而这里本来也很宁静,平淡。小院的铁门半开着,走进去也无人介意你,这幢楼住了几户人家,底下一层很杂乱,还晾晒着衣裳,好像租住者是捡破烂的。院子里有2棵高树,高到足以掩映这三层的小楼,甚至是抬眼看不清门廊的尖顶。
这是哪一式的建筑,不知道,要查资料。也无法站得更远拍它的全貌,因为后面是小巷的围墙,退无可退。这幢楼就这么挨挤在这逼仄的市井生活里。我当然不用感叹原先主人的命运,人家的子孙枝繁叶茂,现在的境遇可能不是我们能想像的。感伤也轮不到咱们,只是,这岁月大转身的沧桑痕迹,也在小巷里不动声色地保留着。
我再次使用了不动声色这个词语,是因觉得非它不足以贴切。
我走进一家汤包店,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没端上来之前,我就料想这儿的味道不会差。尝了之后,果然地道。因为陋巷中的小店,路过的生意毕竟有限,它的食客大多因为地道的小巷中人,不地道也不行啊。估计这个经验不少人有,到一个新的地方,最好是觅得当地人中意的小食铺子。味道正之外,份量也足以应付一个中年人的胃。食客来了就吃,吃完就走,看看手机,或者不看手机,没有多余的话,气氛散淡。我则感觉老板一家和其他人都不存在,如果存在,就是怀旧电影中的背景。
这里写的太主观,可能难有共鸣,但又不想刻意修改,就这么留着吧,也让人看到作者常有辞不达意的时候。
多走几遍之后,才发现,除了这几个有名有姓,相互链接巷子之外,还有许多支巷,就象一个老树根,有那么多细小的须。所以也让人浮现一个牵强的念头,有这么多根须才能涵养住水分。再干旱的天,你叫它已成习俗的文化枯萎,它也枯不了啊。
雨大了,小巷排水不畅,我穿的是跑步鞋,出门时随便抓的一把伞,还有点漏。不过,蹚小巷这趟不算浑的雨水,我并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