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对于青春和大学的怀念,我们至死方休.以至于矫情到任何与青春有关的电影或小说,都能美美的赚取一把眼泪。
有人说,如果开始怀念,要么老了,要么就是现在过得不好。真的这样吗?不以为然!时间本身就是一个过程,无休无止,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是过程,都在不断的成为过去,人们真正触摸到的都在成为过去,那是真正可以依恋的东西,而且,这样的怀念不是流水账式的一揽子过去,恋的是那些时光长河中沉淀下来的东西,是那些在人们心中有所萌发的东西,是曾让我们成长的东西,你说这样的东西不值得怀念吗?
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我总是意犹未尽的想起她们。我怀念那段清澈明媚的日子,怀念那个充斥着迷茫与压抑的季节,怀念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怀念那段时光里所经历的伤感迷茫,哪怕是频繁的考试所带来的疲惫以及心理上的创伤。
在很多很多的日子里,我一直想写下那些难以忘怀的生活。可每当我回忆的时候,记忆的洪流便会在我脑海中泛滥成灾,随后便有称做泪水的东西湿润我的脸颊。那段时间像一个水晶珠,回忆时看到的却是晶莹剔透的碎玻璃落了满地,像穿过树枝的阳光一样凌乱破碎,折射着年轻的光彩。
时光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淌过,流过那个特殊的季节,穿越我们的青春,穿越我们的迷茫和忧伤。写吧写吧,也许在这个秋天之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毕竟那许多的人许多的事还是值得纪念的。
中篇
七月份的时候,策划了一场室友会,除了带着奶娃的卢子极力要求大家把聚会地点选在她家外,其他人都积极响应。结果临行的时候,小妹发现自己怀孕了,宝宝在与领导旷日持久的请假战中败下阵来,我也刚好手头有点事。于是只有老大带着老爸带着学霸侄女,替我们几个去看了九寨沟鬼斧神工的美景,然后屁股刚坐到办公室凳子上,九寨沟就地震了,花火海没了。老大也成了我们几个中唯一领略了九寨沟全部美景的。
当年老大还不是老大,这个称呼是她读研时研究生班的同学送给她的,我们当时都是直呼其名,只有卢子那个马屁精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老大,老大”叫个不停。老大是典型的女人中的男人,女孩的小脾气小心眼她全没有,但女孩的细腻温柔她却一样都不少。老大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左手写文,右手画图,亲身验证了不想当宣传委员的团支部书记不是一个好质量员的机械设计师,所以称她为老大,也是实至名归。我有时候挺嫉妒她的,有些场合,她不在的时候我还算是个角儿,她一在场,我就立马黯然失色了。
但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喜欢校门口的“老大娘”关东煮,都爱吃龚家湾的糖葫芦,都厌倦那堂理论力学课,又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我们都喜欢写日志,反正大学四年里最肆无忌惮的笑和最歇斯底里的哭全都有她见证,我们仿佛是彼此的另一个自己,无论是吃的玩的都一拍即合,用她的话说连犯二的节奏都是一致的。那年我的婚礼上,她站在台上说:大学四年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一对情侣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我在台下敬酒,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角湿润。我现在有个挺美好的愿望就是有机会把老大骗到我们公司来,再把梁师哥介绍给她,这组合简直不要太完美。如果有幸被梁师哥看到,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偷笑)
大学四年,我和老大给大多数人的影响都是咋咋呼呼的,大大咧咧,不谙世事,与矜持安静有关的美德都弹尽粮绝了。我们经常去南村E座,爬在124的窗台上从里面拿东西吃,次数多了,整栋楼的男生都认识我们了,我们再出现的时候便有很多人趴在窗户上看这两个女疯子,当时的我们毫不在意。我的许多尝试都是和老大一起完成的,一拍即合的翘课,焦头烂额的复习考试,一起去烫头发,和手机店老板吵架,为了方便抄作业,所有选修课实验课都在一起,宿舍、教室、校园里、公交车上很少看到一个人单独行动。还有那些一起上过的各种版本的体育课:大一时全是女生的健身操,大二时一半女生一半男生的华尔兹,大三时一堆男生和只有我们两个女生的田径课……。
还记得那次失恋流泪,她陪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给我递纸巾,等我哭够了,带我到超市买鸡腿给我吃。她总是善解人意的,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就能知道我想要什么。某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收到她的信息:晚自习后我陪你走走。后来她对我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不会安慰人,我只是想陪着你。我想,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温暖的安慰语了。
老大某天去师大找同学玩,溜达了一圈回来后神神秘秘又难掩兴奋的给我看她带回来的好东西,原来是一堆化妆用品,那天,我们描画了一个下午,然后既兴奋又紧张地顶着两张鬼画符似的脸去上自习。我凡事只有三分钟热情,后来就再没尝试过了,老大却一直在那里细心研究,以至于大四时老大踩着高跟鞋妆容精致的在课设教室指点江山时,我还是灰头土脸。
这样的老大也有迷茫的时候,某天在加班加到疯狂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她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还在坚持。我说这东西真的太飘渺了,谁能说出个所以然呢,有时沾沾自喜以为梦想可以实现,后来只能数着手指算算理想,你今年几岁了?
大一时的我们
小妹是我们几个当中最自律的,每天按时上课,记笔记,周末照常上自习,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就开始读英文原著的小说,熄灯后按时睡觉。我和老大都暗暗将小妹当成我们的闹铃,那些没课的下午我睡醒后第一眼不是看手机,而是探出头去看到下铺的小妹还在不在,如果不在,那我一定是又睡过头了。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和老大都意识到我们两个一起混是不行的,我们能吃好玩好却不能保证考好,于是果断弃暗投明投奔小妹而去。大学四年,不记得小妹帮我们突击了多少次考试,只记得每次都要进考场了,小妹还在叮嘱我们那些考点是必考的。
有一次放假大家都回家了,宿舍只剩我和小妹在上自习,我在教室听到外婆去世的消息,情绪瞬间崩溃,没跟小妹打招呼就径自走了,小妹觉得不对收拾了书本就跟了出来。面对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那天却哭得梨花带雨的我,小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终于急中生智:狮子,我带你去吃烧烤吧,或者去买水果,你想吃什么都行,我请客!事实证明:这招果然管用!
小妹结婚的时候我没能参加,看着请柬忽然特别想哭,这些年姐妹们都陆续结婚生子了,老大送走了我们每个人,却一直没有披上自己的嫁衣。当初说好的要参加每个人的婚礼,最终却一场都没参加。我总是有最充分的理由,因为我在外地!当初选择背井离乡,我以为我是谋生,现在才明白我只是用漂泊来安抚那颗不安的心,所以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面,我都固执的带着悲观的浪漫主义色彩认为,我生活在陌生凉薄的四川,我的家乡在远方。
小妹的婚礼热闹新颖,没有司仪,没有古板的流程仪式,新郎新娘自己主持婚礼,全程妙语连珠精彩不断,硬生生将婚礼办成了娱乐晚会。一个是985学校的博士,一个是高校的老师,这样的两个人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注定创意惊喜不断。
宝宝是我们中间最有个性最淡定的人,大学四年,她基本独来独往,一个人上选修课、实验课、一个人报名参加野外生存,不是孤立,是独立。宝宝也因此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发生了许许多多生动有趣的故事。大一时的工程图学作业,我们几个人商量大半天,涂涂改改一整天终于画完了一张A4图。眼看星期天下午四点了,我们开始替出去玩还没回来的宝宝担心,她的图还没动过一笔呢。晚上六点,宝宝准时回到宿舍,一脸淡定的支起图板开始画图,两个小时,全部搞定,还得了个优!期间还跟一个和我们全宿舍都合不来的室友吵了一架,低头画图抬头吵架,气势上一点都没输。
大二的时候喜欢上一个男生,全宿舍的姐妹们都在替我出主意出谋划策,老大请我和那个男生喝奶茶,小妹替我们创造意外。那个男孩所在的班级每天晚上2号楼505教室自习,我和宿舍的众姐妹总会在他们点名的时候闪亮登场,就这样几天,宝宝在一个晚自习后忽然对我说:狮子,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那男生有啥好的,连裤子都提不起来。宝宝总是能让我们在捧腹大笑的同时一针见血的看到问题。
后来除了宝宝全宿舍都准备考研,小妹和卢子是为了继续深造,我是贪恋校园生活,老大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考研。整整一个学期,我们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宝宝为我们打了一学期的水,打扫了一学期的宿舍卫生,考研那两天更是为我们按时备饭。在我复习不下去的时候宝宝总是给我鼓励:狮子,那年高数挂科率那么高,你都考了88分呢。你能行!其实那时候宝宝一个人投简历,应付面试、找工作,也是心力憔悴,她也是需要我们的关心和鼓励的,但我们都往往放大了自己的悲伤而忽略了宝宝,自私的认为她一向独立,坚强到不需要安慰。
大学里四个寒假,其中有两个寒假宝宝在餐馆打工,过年都没回家。她用刷盘子洗碗挣来的辛苦钱给我们买礼物,买好吃,我们享受的理所当然。老大研究生快毕业找工作时,有一天接到宝宝的电话,宝宝在电话里说:我给你打点钱你给自己好好置办一身行头吧,找工作期间太煎熬了,这个我最懂。老大把这些话传达给我的时候,我们俩都是久久的沉默,心里一阵愧疚,一阵荒凉,也许这些年,我们都误解宝宝的独立了。
卢子是我们当中活得最明白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大一时她说她的理想是当歌星,我们都笑。后来我陪她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那次入选前十名,卢子得了第十一名。没能入选的卢歌星很失落,众姐妹齐上阵安慰她,说那些评委有眼无珠,我们卢子才是最棒的。卢子果然很快就释然了。大二时她说觉得当歌星这个梦想离她太遥远了,还是实际一点退而求其次,追求她的第二个理想当老师吧,卢子说话一向嘻嘻哈哈的,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言,所以我们听了还是笑,后来还是老大及时制止了我们,说卢子说的有道理。后来实事证明,卢子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坚持梦想并实现梦想的人,毕业后找工作,她把简历全投给了家乡的学校,她最终如愿了。老大毕业后留在了兰州,她说离家近,我们回去也有人接应,北村一顿炒菜米饭就打发了;小妹跟随博士男友去了西安;只有我和宝宝,稀里糊涂至今都说不清为什么流落他乡。
卢子的大学生活最丰富多彩,挂过科,也拿过最高奖学金,失过恋,也找到了陪伴一生的人。当年卢子打电话来传递婚讯的时候,我正准备看一部名叫《Sex And The City》的电影,我一向反应迟钝,就连电影也是经典过去很久以后才去品味,所以对于卢子结婚这个消息,我同样反应慢半拍,吭叽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憋出一句:跟谁啊?电话那头的卢子狂笑,说我跟周周谈了六年恋爱,现在要结婚啦!卢子说话一向没边没谱,对于她的婚讯我还是有点怀疑,于是又很不合时宜的追问了一句:没换啊?
大四时的我们
卢子和周周从大二开始恋爱,是众多校园情侣中极普通的一对,做为卢子的室友,我对他们这场恋爱的细节知之甚少,只记得有那么一次,卢子在校本部破旧的宿舍里握着手机和周周吵架,我端着一盆刚洗完的衣服进去时,卢子刚好说了一句:我是打算和你结婚的,而你呢?第二天卢子没有和周周一起去上课,陪着我去师大附近的一个美发店把我那时髦的梨花烫拉直了。
毕业后的卢子和周周成了异地恋。异地恋大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开始就是异地,一种是后来分开的。总体来说,第一种比第二种稳定,因为第二种从如胶似漆到分割两地需要一个过渡期,很多情侣都死在过渡期了。卢子和周周也未能免俗,毕业后有段时间周周上夜班,这成了他们最大的障碍,再加上看不到表情的电话,猜不到语气的短信,动辄就能给彼此无尽的想象,而这想象多半是朝着坏的方向,所以你不在身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象。那段时间,和卢子通过一次电话,知道她很煎熬,我说:姑娘,分手吧,你那么优秀不愁找不到比周周强的。卢子一边答应一边还不要脸的提醒我:狮子,你忘了,关键是我还漂亮。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
可是,这对情侣最终还是结婚了!不管中间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挣扎,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他们最终还是结婚了!我曾经很羡慕那些大学谈恋爱能谈到结婚的情侣,这种羡慕在自己结婚后有了很大改观,我已不在乎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了多久,相反我更庆幸我们花了更少的时间却经营出了最好的感情。可是当听到卢子和周周结婚的消息后,我还是被深深地感动了。
卢子最近消失了,我估计等她出现的时候,又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下面似乎该说说我了,不由得有了和曹雪芹一样的感触:念及当日之女子,无论才学样貌皆在我之上。大学的时候看完《通灵王》一直立志于做一个像麻仓叶那样的人,可以悠哉悠哉地过完这辈子,天热的时候和空气打拳,伤口睡一觉就痊愈。事实上这当然很难。我大学的虚度让我在毕业之后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首先是不自信,不自信的结果就是做事战战兢兢,越是害怕越是容易出错,越出错越害怕,如此陷入死循环。有段时间总是很忙,工作简单重复,没完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总是延长洗手的时间稍做休憩。某天下午碰到一位校友,和他聊到了大学,也许是受了刺激,回来后边洗手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我身上开始散发着失败者的气息了,再这么下去谁都能感觉出来了。我狠狠的关掉水龙头,当即就提出了辞职。
后来在领导的挽留下我换了岗位,慢慢的也在工作中找到了自我。于是总有人将我的工作中的一点小成长归咎为我文采好,其实我不这么认为,有文采固然可以锦上添花,但文采犹如饭菜调料,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吧。不管怎么说,我敬佩那些经历过一切挫折和磨难后,依然保持真诚和理想的人。幸运的是这些年每逢沮丧,我至少还能安慰自己,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至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下篇
我常常也在想,如果早知道成长其实是不断失去的过程,人生根本是累积遗憾的存在,我会不会拒绝长大。有天半夜想到毕业时,我们齐齐唱《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杯酒”,那些笑颜和声响都在心里,我笑的不可抑制,然后再落下泪来。那些轻狂年少,那些快意曾经,那些朋友那些画面,那些清澈交集那些情谊义气,都留在过去,终不可再得。
过往的种种,终究在时间里淡褪了年轮,光阴也消磨了记忆,曾经的无法释怀也同仓促的青春一起碾碎在时光冗长的车辙里。还记得上次去徐家山森林公园烧烤的事,找柴烧火,青烟袅袅,本不会做却要做到最好的一副倔强样儿。我们的目光散落在云里林间,黄色的土壤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空气被撕开了一道道欢声笑语,然后,阳光透过繁枝茂叶的间隙星星点点的散落在我们的头发和睫毛上。我当时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一下子仿佛斗转星移,树叶纷纷扬扬凋零,又长成庞大的生命,又败又生;天空收敛了余辉渐渐暗淡,又黎明破晓,又夜又昼。就这样,一朝推一朝,一季演一季,一岁翻一岁,大家的鬓角都生出些许花白来,我们还记得曾义无反顾的在这个小山岗上挥霍的单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