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爸爸突然说,乡里准备把乡下那些土垒的房子全部拆除。包括爷爷的房子。
爸爸还说了好多拆除后的补偿和措施,我却一点没有在意。
那拆掉的不仅仅是一间土房子,而是我无法割舍的回忆。
平日里上学我都是在县城,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可以到乡下。我对于乡下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说不上特别喜欢,因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网络,没有游戏,可能不太乐意。但话说回来,乡下也有很多城里没有的东西,比如说可以有很大的空间去玩,有山有水有树林。我最喜欢的是,爷爷家养了很多家畜,猪啊,羊啊,鸡啊,兔子啊,还有一头驴。我们把溜驴叫做“ying”,虽然我从没有和爷爷溜过,但是我会拿玉米杆去喂它,看它的嘴一皱一皱,滑稽极了。猪是杂食动物,可那时的我哪里知道这个,拿各种东西去喂 它,比如说馒头,骨头,甚至树上摘下来的树叶。赶鸡是最有意思的了,我手拿着我的“金箍棒”,宛如要降了它们一样,手里的棒子挥来挥去。
乡里的人吃饭很早,一般早上九点就开始吃饭了,晚上五点多开始吃饭。之前觉得吃饭对我真的是一个大问题,一来时间对不上,二来乡下的饭菜都比较清淡,我有点吃不惯,每一顿都吃的很少,不一会儿就会很饿。那怎么办呢?有两种食物让我最难忘记。 一种是母亲煮的方便面,又香又劲道。晚上要是没吃饭,妈妈总会在动画片开始的时候给我泡上一包。当然每天都吃方便面不是那么健康。还有一种就是奶奶自己包的包子,家里好像有吃不完的包子,不管我什么时候想吃,想吃多少,都不会缺。拿出包子,放进炉子带的烤箱,等上那么几分钟,拿出来包子上就会有一层烤焦的皮,脆脆的。趴在炕上,看着电视,吃着包子,要是就上一根蒜苗或是韭菜,别提多惬意了。现在卖包子的早点铺满街都是,但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了。
离家不远处有一条溪,一直蜿蜒到山的那一边。窄的地方只有五十公分,宽的也只有两米。不深,踩下去只能没到脚腕。水特别清,有很多绿色的藻类,夏天的时候有鱼。有一次我和亲戚家的哥哥去那里玩,那时刚入冬,河水还没有冻上,但是对于十二岁和十四岁的男生来说,很多地方一跃就可以过去了。哥哥提议我们走远一点,他说说不定就会找到一个湖。我也好奇啊,对于西北山区来说,湖是很少见了。我们一阵一阵助跑跳跃,走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什么源头。天色已晚,我很着急,因为我们找不到来时的路了。走了一段发现,水流越往上流变得越宽,很难跳过去,我们都是找到最窄的地方跳过去的。现在竟然找不到了!心里着急,再加上天色已晚,只能依稀看见爷爷家附近的柴垛。情急之下,哥哥建议我们直接跑过去,尽管我们的裤子会湿透,但最起码可以回到家啊!我们便一路跑回家。回到家,我们呆呆地站在爷爷奶奶面前,裤腿往下滴着水。爷爷非常生气,认为我们贪玩回来这么晚,但我觉得更多的是担心我们吧。爷爷罚我们不许吃饭。当我已经爬上了炕,准备睡觉时,奶奶端来一碟烤的热烘烘的包子,还带了两根蒜苗。我一下子就委屈地流下眼泪,边吃边哭。
上了中学后就很少回乡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去待几天,暑假都不回去了。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幼稚的人,长大了还是喜欢看小时候的那些动画片。我比较烦的是三十晚上都会去烧纸,然后就会去那些爷爷爸爸家串门。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农村人都很豪爽,我坐在一边总会感觉很尴尬。我总会在最后一站伯父家待上几分钟早早回来。回来后还是会看动画片,吃包子,一直到很晚爸爸才回来。
上一次回去,那条小溪已经被挖了,挖成了一个比较大的湖。我对此感觉特别可惜,而更糟糕的消息,要拆掉老房子,更让我觉得难过。以后不会再有那么一个地方,装满我的幸福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