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虎子”不虎

年少时,希望背着行囊远去,为明天造一个美梦。长大后,渴求踏着来路返回,给心灵找一处归宿                                                                          ——题记

        在我的心灵深处,封存了许多陈年旧梦。年纪越长,梦就越发的辽远。到底能回忆起哪一件,回忆多少,纯属机缘巧合。今天,我不由地想起了它。 

      虎子是我们家老宅养的一只大狼狗,主要目的是看门。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乡里乡间,狗的命运大多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叫它“虎子”,可能是爷爷对它的期望吧,希望它能虎虎生威,日后震慑四方,所以一生下来便这样叫了。凑巧的是我和虎子竟同一天出生,这就不免以后要称兄道弟了。自然而然,强者要保护弱者。

        从我记事起,虎子就是我的“铁杆粉丝”。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紧跟不舍。不过,我可不喜欢“跟屁虫”。偶尔用手里吃剩的零食馋它,远远地一个抛物线过去,趁它解馋的时候溜之大吉。大多数时候,我是没有好脾气的。走着走着脾气上来,猛回头冲着它一顿河东狮吼,接着给它一个恶毒的眼神,让它自己体会。每每这个时候虎子都吓得一个激灵,弹跳到两米开外的地方,歪着头满脸茫然失措的样子。正当我为自己的震慑力感到满足并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虎子失忆一般的又随了上来。我只好哭丧着脸,去向大人告状。虎子是怕大人的,就像小孩怕大人一样。小时候,说不上什么讨厌和喜欢,只要玩在一起,就觉得本该如此。

        如果非要说喜欢,我和虎子有所不同。虎子喜欢夏天,骄阳似火,酷暑难耐的七八月份。它喜欢卧在自己屋外的杏树下午睡,阳光不断游走,虎子便不断地变换位置和睡姿。慵懒的像只猫!此刻若是听到外面一声吆喝“买西瓜嘞”,虎子便一下来了精神,嗖得站起来,不停地冲门口的方向“汪、汪……”。现在想来,它或许不是警觉到了陌生人入境的危险,而是嗅到了西瓜皮的凉爽,哈哈哈~虎子太爱西瓜皮了。虽说我和妹妹是家里的西瓜王(最能吃瓜),但我们溜的西瓜皮,虎子能一个不落,通通吃掉,连西瓜籽儿都不剩,而且速度之快,无人能及!虎子的胃口可真好!夏天对于虎子来说是享清福的季节,每次看到它,都是一副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伸着舌头哈啊哈啊哈啊。我想,虎子一定最喜欢夏天,准没错!

        我和虎子不同,我喜欢冬天。鹅毛大雪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尘埃都罩住了,只留下满眼的空和白来丰富孩子们的想象。“爆竹声中一岁除”,我和虎子又都长大了一岁。带着数压岁钱的好心情从热炕上爬起,大年初一的早晨是那样的富足。窗外的雪还没有停,炉子上的炖肉冒着气,听到屋外的扣门声,我速速地套上衣服跳下床。门一开,一只头便迫不及待地伸了进来。啊,是虎子,它要进屋和我抢肉吃。我急忙用手去堵它那贪吃的狗嘴,并使劲地推它出去。看着窗外的虎子急得团团转,突然计上心头。《西游记》里的大神仙可都有自己的座骑,什么青牛呀,白鹿呀……今天,我也要当一回神仙,骑着虎子潇洒走一回。我又一次试探着打开了门,不好意思的冲虎子笑了笑。正当它一头雾水之时,说是迟,那是快,两手搂住它的脖子,右腿一跨便坐到了“虎”背上。谁知,还没坐稳,虎子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起来,绕着花园,一圈又一圈,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我则被丢在原地,苦笑不得。直到奶奶喊吃肉,这事方才作罢。冬天,真是乐趣多多!

        老实说,“虎子”一点都不虎,真是对不住它的名号。唯一一次误偷了领居家的鸡,还被爷爷用皮鞭教训。爷爷是个正直的人,不允许有败坏家风的事发生。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虎子一反平时的粘人,一个上午都没见它的影儿。直到听到几声间断地呜嚎,我才预感出了事,寻着声音到了案发现场。爷爷笃定地站在虎子面前,铁面无私的表情着实有些吓人。虎子像个犯错的孩子,乖乖地蹲坐着,可怜巴巴地翻着眼皮瞅爷爷,时不时地偷瞄一眼爷爷手里的皮鞭,前爪因为害怕而略显无力,却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为自己赎罪,让爷爷消气。爷爷的言辞愈发激烈“今天不收拾你,不知道你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来”说着皮鞭已经在虎子身上抽打了好几下。我的心先是一愣,鼻子跟着一酸,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忙乱的喊着:“爷爷,再不打,再不打,再不打虎子了……”。爷爷看我们“兄弟”情深,无奈扔了鞭子来哄我,只留下虎子悔过。那天,是我第一次感到虎子在我心里的位置,蛮重要!

      日子呀,过得太快。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在县城安了家。此后便是无数个和虎子聚少离多的日子。不过,每一次见它,都觉得倍感亲切,好像我们从未分开过。只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虎子的身体日渐消瘦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忧郁,像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每次离开的时候,虎子都出门相送,我们也彼此约定,约定下周再见。有一周,中午放学回家后,爷爷说虎子病了,请了兽医。爷爷还说,虎子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那一周,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一周。我想陪着虎子看病,喂它吃药,等它病好了再用它温柔的眼看我。可是,我没能等到虎子的病好起来,它在我着急回家见它之前先走一步。最后我看见的,是安详睡去的虎子,它安然的睡在柴草堆里,没有一丝忧伤。我们把虎子埋在了祖宅的核桃树下,希望它能永远安眠于此!那一年,虎子14岁。

      “虎子”不虎,它是我的故友,是我的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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