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侄儿发来微信。独居在老家的大娘,已没有了照顾自己的能力。
见我闲在家中无事,一再的请求我,回去儿时乡下的老家,帮忙照顾大娘,一日三餐别让大娘饿着就行。并说已给他的三个姑妈,我的两个堂姐一个堂妹商量好,一个月下来会给我一千五百元的报酬表表心意。
想到自己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帮忙照应一阵子吧,次日里便收拾好屋子里的一切,带上了换洗衣服,以及和我形影不离了的小猫,骑上电瓶车,回了离着镇上十几里路的乡下老家。
因耳鸣的缘故,从武汉独自回到镇上的住屋已近十年,这么多年的日子里,虽然隔着儿时的老家才十几里路,平日里也是很少回去,每逢祭祖需要回去的时候也是来去匆匆,从没有过多的停留。
大娘住的地方,曾是我儿时的故居。在九十年代初,父亲迁到不远的镇上后,故居就腾让给了大伯家,改变了的只是以前的旧居,在侄子结婚时,堂哥重新砌筑了一番换了新颜。
大娘很老很老了,我也不知道大娘的生辰,应该九十了吧,前些年回去时大娘的耳朵就背,身体也佝偻成了一张拉满了的弓,满头的白发稀疏的搭在头上,一双昏花的小眼泛着混浊深陷在稀疏了的眉下,牙齿松掉的只剩下上下四棵门牙,暗黄的牙与她皱褶着的肤色浑然一体。
赶到老家的门前时,大娘佝偻着身子,前倾的坐在门前的小椅上,见到我的到来,嗫嚅着一抖一抖的嘴,问起我,来干什么?
在往屋里拿着行李,经过门旁的大娘时,弯下身附在她的耳边大声的说道,陈磊要我过来照顾您。看到大娘还没吃上饭,便从电瓶车上,拿进屋顺带的鱼和肉,赶忙的做上了饭。
见我做起了饭,大娘颤颤巍巍从椅上弓起身进了屋,嗫嚅着一抖一抖的嘴说道:是陈磊要你来照顾我的。我只能当她点头,扶着她重新坐好,嗯嗯,陈磊要我来照顾您吃喝的。
不一会儿,嫁在对河不是太远的大堂姐赶了过来,跟大娘解释用手比划着,由我来照顾做饭她吃。大娘对着我们说身上疼,腿脚也无力。
我问向一旁的大堂姐,大娘身上疼,你们弄她去看病呐,要我过来干嘛呢。
大堂姐一阵解释,村医务室里不给治了,打吊瓶也难得打进去针,医务室里的人不给打了,说过后,赶去了村后边的医务室开来了两盒药。叮嘱我一日三次每盒一粒的让大娘吃。
我跟大堂姐说起,你把大娘接去你家照顾,要另外几个把钱给你不一样。
大堂姐:她要照顾孙子,自己的腿去年摔了照顾不过来,要我就在那照顾大娘,她们几姊妹付给我一千五的酬劳,一样的。
两日的相安无事,惊蛰的时令,在窗外鸟啼声中到来。没到七点,我便下楼为大娘准备早餐,只见大娘已佝偻着身,坐在楼梯口下堂屋间的木椅上。在我理菜时,大娘坐在木椅上,用手捶着腿,哭喊着身上疼,不吃了,吵着要上医务室看病。
没办法,我只能一边安抚着大娘,一边视频联系在市里的侄子,要他跟就近的大堂姐联系,要她赶紧过来。迟等不到,只好由着大娘背去了医务室,跟肖医生说过后,开了两盒药,又背回大娘返回了屋,服药过后,大娘安静了下来。
我做了饭后,大娘跟往常一样吃了一点。快中午时,大堂姐赶来了,她们母女聊上了,我便上了楼。不一会儿大堂姐叮嘱我照顾好大娘后离去。
晚间照顾大娘吃过后,烧了热水待到大娘洗过后,我简单的洗了后上了楼,靠躺在床上,翻看着俄乌冲突的消息。大娘弓着身,扶着楼梯把手上了楼,进了房间。颤颤巍巍的走到窗前,拉开一面的纱窗,伸出手去拉拢玻璃窗,还拉上了窗帘。弄好后,转过身来,向我挥动着枯木一般的手,嗫嚅着一抖一抖的嘴说道:都关好,不打开。
唉,无能我怎么跟她比划,这房子里都上了潮,打开窗通风透气,岀去时在关好,都不依。
无奈之下,我只能由着她,自个儿的下了楼,待她下楼后,我回房在去开窗。
见我下了楼,大娘也跟着扶着楼梯一顿一顿的下了楼。见到大娘安全的下了楼,我比划着要大娘进房睡觉,上了楼打开窗靠躺上了床。没呆得一会,大娘又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房门,去关窗,口里一抖一抖的说着,侄子跟她说的要关好窗。我比划她又不听,只得又下了楼。
几次三番的接力赛,闹得我心浮气躁。好吧,我就坐楼下吧,大娘颤颤巍巍的下来后,我也不想再折腾,今天就等着大娘休息了,在上楼吧。
大娘坐在椅上,嗫嚅着一抖一抖的嘴,重复起了这几日里,说过了无数遍的话。大堂姐不管她也不给钱她,侄子,和他妈(儿媳)也不管她,就二堂姐跟她买吃的,堂妹也很少来看望她了,他们要我来照顾她,还要给我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
我只能应付着由她去说,期间想着手机上有堂妹的微信号,视频了堂妹,等她对着手机跟堂妹说话。看她累了,不说了,我才得以上楼拉开窗休息。
担心着大娘的反常,一夜也没睡好,捱到天亮时,早早的起床下楼时,大娘已坐在了楼梯口的堂屋间。弄好早餐大娘吃过后,刚上得楼来,大娘便跟了上来,对我说:她好些了,用不着我照顾了,要我回去。
我哪能理她呢,我心里很清楚,大娘在昨日,与大堂姐比划着对话中,弄清楚了我来照顾她,她的几个姑娘,就要花一千五百块钱请我。她哪怕吃不上嘴也心疼一千五百块钱的。
一千五百块钱,停留在大娘原有的意识里,无疑是一笔巨款。她心心念念纠结的那个钱,让她昨晚上往返了五趟上楼关窗。见我没理她,今日早上终于说出了,不用我照顾的话。我哪能见大娘的进呢,只能跟她比划着说,我不走,天要下雨,我就在这里照顾你吃,喝。
大娘终是不依,还跟我说你照顾了几天,我把钱你。闹得我哭笑不得。只好跟堂妹视频,大娘对着电话里的堂妹,摆动着枯柴一样的手,嗫嚅着一抖一抖的嘴,反复的叨念着,春桃,我不要他照顾,我好些了。还卷上了床上的铺垫。
我只能清上衣服放进包里,跟她比着手势,好的,我回去了。大娘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堂妹跟我说要我不理她,帮忙照顾她,上班不能接视频的侄子也赶着发来了微信,你不管她,就算是帮他的忙。
我能不管她吗,我照顾的人是她,每天面对的人是她呀,是做什么事,我能不帮忙。
回到家后,惊蛰已过,才几日没见,门前的油菜,长高了一大茬,开满了耀眼的黄花,虽然赶回的一路上下着雨,侄子,堂妹的视频,微信不断,要我复回去照顾,我也学会了拒绝。
小猫在电瓶车上,回来已没有了去时的惊蛰,刚到屋门前,就弓着身舒服的做上了拉伸,自由快活的在屋檐台阶上打起了滚。
风儿轻轻,雨丝柔柔,虽然还带着点寒意,凉凉的气息里,涌动着的却是满天的春潮,惊蛰过,万物复苏,春回大雁归。
回到了才离开几天的家,那种熟悉安逸的依恋感,浸润着整个身心,这里才是我心心念念的家,至于儿时的老家,已成了过往,就像回去碰上儿时的伙伴一样,也渐渐成了熟悉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