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钓
改写柳宗元《江雪》
所见都是白皑皑的雪,浩大的铺在远处连绵的山峦上。这会儿雪已经停了,那雪片踩在脚下,发出沙粒般咯吱咯吱的声音,细碎而又厚重。这般白茫茫的天地间,只听得到枯枝飘摇着的簇簇声,连只鸟雀的踪影也不得见。
笠翁的蓑衣已经湿透了。那雪片覆在蓑草上,然后仿佛是受了那身体的温热,化作一片深影贴在老人的肩膀和各处。老人身影岿然不动,那老皱的皮肤裹着的瘦弱的手掌有力地捏着手中的鱼竿,像是不曾受到如此寒严的冰雪似的。他就那么严肃的坐在冰湖的中央,那浑浊的双眼看向冰面断裂处,等待着什么。
这样一位老人,任哪一位过客也不会联想到那朝堂之上朗声言语的臣子。那般的萧索和老态,又怎会和京城中那莺莺燕燕的红绿滋味联系在一起。可若没有这般的今昔之别,又怎会有人有如此的心境于寒风中不知冷暖的垂钓?这位笠翁,是永州的百姓都知晓的,也是永州百姓从不知晓的。地处偏僻的江乡,是被贬的官人去处。无论是文才还是武才,这纷乱的民风和边远的交通环境都使任何官人的有用之处无法施展。笠翁也不例外。
手里的鱼竿好像有了动静,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开始倏地动了起来,似乎是条大鱼儿。笠翁将鱼竿放高,看见那一身银色鳞片的鱼儿在空中扭动着身影,他快速将鱼嘴取了下来,放进身旁的木桶里。用那苍哑的声音幼稚地笑了一声,戏谑道:“又是一条馋嘴的鱼儿。”收拾好之后,他又开始垂钓了。笠翁的眼不知看向哪里,到处是白茫茫的山峦,没有一丝动人之处。他忽觉冷意从身上袭来,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蓑衣,才发觉凉意已经入骨,顿觉不适来。转而抬眼望向那无云的天,也才意识到雪已经停了。
如若是年少的风景呢?笠翁总爱回想。他最无限风光时,官禄加身,极负盛宠。那一年柳州发了大水,他领了圣上旨意。万人生活落在他的手上,于是日夜难寐,一心求取救灾良策。未曾想这赈灾的物资得人惦念,朝中很快就形成了一支与他为敌的势力来,想来也是毫无因果。只十年风景,便化身了垂钓的翁人。他思暇至此,浑身起落间抖了抖满身的寒意,又再次静坐了起来。
而过完这个腊月,笠翁就有九旬的年岁了。结交多年的老友总恨他顽固不化,不然哪里有现在的处境。好像也是,笠翁也常想。本该了却尘事,仿照他人说一句:“罢了。”或许也就不会对着这惶惶郊野发神,沦落至如此凄惨的老年。他在固执什么呢?好像,其实他也理不清。
对着荒僻的郊野,冷清是冷清些了吧,可也有快乐之处吧!不理不理,笠翁想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木桶里的收获,浊眼中带了些快意。而那鱼儿已在木桶中安逸下来,虽然是狭窄的空间,却仿佛也有能自欺的处境。思及至此,笠翁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在这白茫茫一片中,又开始望向那冰面断裂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