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图·狐胎鼎

青崖镇的雾气比往日更浓了。

陆文修勒住缰绳时,马匹前蹄正踢中一块朽烂的木板。那木板上依稀可见"莫入"二字,朱漆剥落处渗出暗褐色的树胶,像凝固的血泪。他摸出怀中的《白泽图》残卷,羊皮纸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发皱——三日前收到的密信所言非虚,这个被瘴气笼罩的村落,果然透着妖异。

"陆先生!"村口蹒跚奔来的人影打断他的思绪。老村长脸上的褶子在晨雾中扭曲成奇怪的纹路,"您可算来了,昨夜又死了三个......"

话音未落,东南角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嚎。陆文修将药箱往肩上一甩,跟着狂奔的村民冲进一间茅屋。土炕上躺着个面色青紫的汉子,十指深深抠进自己脖颈,指甲缝里塞满灰白色的毛发。

"第七个了。"村长哆嗦着举起油灯,"都是这么死的,临死前不停念叨'白毛鬼要来索命'......"

陆文修俯身检查尸体,突然瞥见窗棂缝隙闪过一抹银光。那绝不是日光——某种带着腥气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猛地推窗望去,只见井台边的青苔上留着半个湿漉漉的爪印,形似狐足,却大如婴孩手掌。

"带我去祠堂。"他抓起药箱,袖中的罗盘针尖正对着村西剧烈震颤,"要快。"

祠堂的铜锁已经锈成墨绿色。村长掏钥匙的手突然僵住:"使不得!祖宗牌位岂能......"

寒光闪过,陆文修的短剑已削断锁链。推门的刹那,腐朽的檀香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供桌上青铜鼎泛着诡异的幽光,鼎身刻满蝌蚪状的符咒,鼎内积着层暗红色的垢。

"这是?"

"祭、祭器......"村长突然瘫坐在门槛上,"五十年前请龙虎山道长做过法事......"

陆文修的手指抚过鼎耳处的凹槽,那里残留着细碎的白色骨渣。他想起《白泽图》中记载:"北山有兽,其状如狐而白首,孕时遇害,怨气化瘴......"后背陡然渗出冷汗,转身时袖风带倒了供桌旁的族谱。

泛黄的纸页散落一地。某页边缘蜷曲的批注刺痛了他的眼睛——"嘉靖三年冬,获白狐十三匹,取胎衣制裘献知府......"字迹被大片褐斑覆盖,像是干涸的血迹。

暮色四合时,陆文修将最后一张驱瘴符贴在井沿。符纸刚触到青石就腾起青烟,焦糊味中混杂着毛发燃烧的恶臭。他摸向怀中玉瓶,里面装着正午时收集的井水,此刻竟变得滚烫。

"先生!先生救命啊!"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壮汉抬着门板冲进院子。板上的妇人腹部高高隆起,肚皮上凸出数道抓痕,最骇人的是她的头发——原本乌黑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今早还好好的......"抬人的汉子牙齿打颤,"她说要去后山采菌子......"

陆文修掀开妇人眼皮,瞳孔已经扩散成诡异的银灰色。他并指按在妇人腕间,脉象忽如奔马忽似游丝,分明是《白泽图》中记载的"鬼胎脉"。正要取银针,妇人突然睁眼,嘴角咧到耳根:"郎君好狠的心......"

那声音娇媚入骨,却让在场众人如坠冰窟。陆文修疾退三步,袖中铜钱剑已然出鞘。妇人腹部猛地爆开,漫天血雨中窜出个浑身白毛的怪物,形如幼狐,尾巴却分作九股!

"是它!是白毛鬼!"村民们尖叫逃窜。陆文修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剑身,铜钱组成的剑刃顿时泛起金光。那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化作白光直扑面门。

剑锋与利爪相撞的瞬间,陆文修看清了怪物额间的印记——三簇银毛组成莲花状,正是当年被取胎衣的母狐独有的标识。祠堂族谱上的血字突然闪过脑海,他手腕急转,剑势由劈变挑,金光划过怪物后腿。

白毛团子哀嚎着跌进草丛。陆文修追到林边时,浓雾中忽然飘来一缕幽香。素白衣袂拂过枯枝,女子背影窈窕,发间别着朵将谢的白茶花。

"公子何必苦苦相逼。"她的声音带着山泉般的清冷,"这些村民的命,五十年前就该还了。"

陆文修握剑的手微微发抖。月光穿透雾气,照见女子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狐尾。更令他心惊的是对方隆起的腹部——与方才妇人如出一辙的鬼胎。

"以怨报怨,又要造多少新孽?"他悄悄将手伸向腰间锦囊,那里装着从青铜鼎刮下的骨粉,"那些参与虐杀的村民早已作古......"

"所以他们的子孙要代偿!"女子猛然转身,绝美的面容爬满青筋,"每夜我都能听见孩儿们在鼎中哭喊,那些畜生用狐火熬了七天七夜——"

破空声打断了她凄厉的控诉。陆文修扬出的骨粉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女子袖中飞出的白绫触火即焚。趁她分神之际,铜钱剑直刺心口,却在最后一寸硬生生停住。

剑尖抵着的地方,女子衣襟滑落,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正是当年取胎衣留下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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