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手机又震了。是闺蜜小棠的消息:“下周六婚礼,你来吗?还是你当年说‘以后要办户外婚礼’的那种。”
林晚的手指悬在“去”和“不去”之间。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茶水间,实习生小夏举着咖啡杯问:“林姐,你当年那么爱写诗,现在怎么都不写了?”她当时笑了笑:“写诗能升职吗?”小夏的笑僵在脸上,像块没化开的方糖。
抽屉最底层的铁盒发出“咔嗒”声。林晚蹲下去,指尖触到个硬壳本子——是大学时的日记本,封皮磨得发白,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林晚的诗与远方”。
她翻到2013年5月17日:“今天在操场背《飞鸟集》,风把纸页吹得哗哗响。小棠说,等我们毕业了,要在巷子里开家书店,窗台上摆满多肉,书架是旧木头做的,客人可以边翻书边喝手冲。”
2015年3月8日:“妈妈打电话说,老家拆迁款到了,让我别总写那些没用的诗。我争辩说‘这是我的梦想’,她叹口气:‘梦想能当饭吃吗?’”
2017年9月1日:“入职第一天,主管拍着我肩膀说:‘年轻人要学会‘结果导向’。’我点头,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我不要当‘结果’,我要当‘过程’。”
林晚的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墨。她想起上周在公司陪床,隔壁床的奶奶攥着孙子的手说:“妞妞,奶奶不要新手机,就想看你给我读首诗。”那时她正低头回工作消息,没注意到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闪。
“夏姐,要下班了吗?”实习生小夏探过头,“主管说下周要改方案,你得留下来对数据。”
林晚望着小夏眼里的期待,突然想起自己刚入职时,也是这样,把“加班”当成勋章,把“改第十版方案”当成成长。她曾经以为,“成功”就是升职、加薪、被领导表扬,可当她真的升了主管,才发现每天的会议比写诗更让她窒息。
她鬼使神差点开抽屉里的围巾——是妈妈去年冬天织的,藏青色毛线里夹着根银线,摸起来像月光。内侧绣着一行小字:“晚晚,妈妈希望你活得开心,而不是活得‘成功’。”
那是她去年生日时,妈妈在病床上写的。妈妈走的那晚,拉着她的手说:“你小时候总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一下午。那时候的你,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晚的眼泪砸在围巾上。她想起上周路过巷口的老书店,老板正踮脚擦玻璃,阳光透过橱窗照在旧书上,落了层金粉。她站在门口看了十分钟,直到老板抬头问:“姑娘,要进来看看吗?”
“不了。”她当时说,“我赶时间。”
可现在,她突然想起,自己有多久没“不赶时间”了?有多久没蹲下来看蚂蚁搬家?有多久没给妈妈读首诗?有多久没和朋友在操场背《飞鸟集》?
“小夏,”她突然说,“帮我跟主管请假,我下周要去趟老家。”
小夏愣了愣:“可是方案……”
“方案可以改,”林晚笑了,“但有些事,改不了。”
她收拾好行李时,手机弹出小棠的消息:“你真的要来吗?我让老公把教堂的花墙重新布置成多肉墙,像我们当年说的那样。”
林晚回了个“好”,然后打开旧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真正的清醒,不是活成别人期待的模样,而是承认自己的普通。”
飞机穿过云层时,林晚望着窗外的云,突然想起《飞鸟集》里的句子:“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原来“绚烂”不是活成别人的模板,而是活成自己的光。
老家的巷口,老书店的老板正往橱窗里摆新到的诗集。看见林晚,他眼睛一亮:“姑娘,你可算来了!我这儿有本你大学时总借的《吉檀迦利》,一直给你留着。”
林晚接过书,翻到扉页,上面有她大学时的签名,字迹青涩却有力。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手背上,像极了当年在操场背诗时,风里的温度。
婚礼那天,教堂的花墙真的变成了多肉墙。小棠穿着白纱跑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晚笑着点头。她望着台上的小棠,突然明白:所谓“成功”,不过是别人定义的游戏;而“真正清醒”,是你曾在某个时刻,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拼尽全力。
现在,林晚的书店开在巷口。每天清晨,她都会搬把椅子坐在门口,看蚂蚁搬家,看孩子们追着蝴蝶跑,看老人们晒着太阳下棋。偶尔有客人问:“老板,你为什么不开连锁店?”
她就笑:“因为我不想活成别人的‘结果’。”
风掀起店门口的诗笺,上面是她亲手写的:“真正的清醒,是承认自己的普通。而我,正在普通里,活成了最珍贵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