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火虫‖新父母晨诵+晨诵启思150
张爱敏
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
【唐】白居易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
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萤火虫微语主持:朱永新
又到中秋月明时,此时此刻您在哪?那一年的八月十五夜,诗人白居易在“曲江池畔杏园边”;这一年的八月十五夜,他在“湓浦沙头水馆前”。举头望月,“今夜清光似往年”;低头思乡,陪伴自己赏月的已不是去年人。光阴流转,月圆月亏。人生有许多难以预料的事,团聚时,珍惜当下团聚的情谊;天各一方,则撷一片月华,寄一片冰心,真挚的祝福尽在玉壶中!
【我的微语】
又到中秋月明时,白居易的《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如一缕穿越千年的月光,照进当代人的心灵。这首诗表面写中秋望月,实则是一场关于时间、空间与存在的深邃哲思。在“昔年”与“今年”的对照中,在“曲江池畔”与“湓浦沙头”的位移间,诗人以月光为引,引领我们进入生命最本质的叩问。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这四句诗构建了一个精妙的时空坐标系。时间是恒定的中秋,空间却已悄然转换。这种并置产生了惊人的艺术张力——在不变的节日里,诗人经历了从长安到江州的地理迁徙,从中心到边缘的身份转变,从繁华到寂寥的心境落差。月光依旧,而赏月之人已身处不同的生命坐标。这种体验何尝不是现代人的写照?我们在不同的城市间迁徙,在不同的身份间转换,唯有天上的明月,一如既往地洒下清辉。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这两句将空间的阻隔与时间的流逝完美交融。望乡而不得,见月而计年,诗人被困在异乡与故乡、过去与现在的夹缝中。这种困境具有普遍的人类学意义——人永远是时空的流浪者,永远在寻找精神的家园。月光在此成为连接故乡与异乡的桥梁,也成为计量生命长度的标尺。“几回圆”三字,轻轻一点,却重若千钧,那是生命有限性的无声叹息。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这两句将诗的意境推向更深邃的哲学高度。昨夜的秋风无人理解,今夜的月光却与往年无异——这里蕴含着深刻的悖论:在变化的生命中,什么是不变的?在流逝的时光里,什么是永恒的?白居易给出了一个看似矛盾实则智慧的答案:变化本身正是不变的规律,流逝恰恰构成了永恒。月光年复一年地相似,而赏月之人年复一年地不同;或者说,正是赏月之人的不同,才印证了月光永恒不变的相似。
萤火虫微语主持朱永新的解读,精准地捕捉到了这首诗的核心情感:“团聚时,珍惜当下团聚的情谊;天各一方,则撷一片月华,寄一片冰心。”这何尝不是对白居易诗歌精神的现代诠释?当诗人意识到“陪伴自己赏月的已不是去年人”,他并非仅仅沉溺于感伤,而是在变化中寻找不变,在离散中建立新的联结方式。
白居易的中秋诗揭示了一个存在困境:人永远处于时空的特定坐标中,无法同时拥有所有的可能性。选择了“湓浦沙头”,就失去了“曲江池畔”;经历了“今年”,就再也回不到“昔年”。这种困境在当代更为凸显——我们拥有更快的交通工具,更便捷的通讯方式,却依然无法克服时空的本质限制,依然在月圆之夜感受到与亲人相隔的怅惘。
然而,正是这种存在的局限,赋予了生命以意义和质感。如果我们可以同时出现在所有地方,经历所有可能,那么“故乡”与“异乡”、“往昔”与“今朝”的区分将失去意义,中秋望月的情感深度也将被稀释。白居易的伟大在于,他不仅表达了这种困境,更在困境中找到了超越之道——通过诗歌,将个人的体验升华为普遍的人类情感;通过月光,将不同时空的人们连接在一起。
今夜,当我们仰望同一轮明月,诵读同一首诗,我们与千年前的白居易建立了精神的联结。我们都在变化的时空中寻找不变的价值,在流逝的生命中捕捉永恒的瞬间。月光下的白居易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抗拒变化,而在于在变化中保持内心的澄明;不在于逃避孤独,而在于在孤独中体会与古今人类的共鸣。
那片穿越千年的清光,依然照亮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旅程。在月圆之夜,让我们学会珍惜当下的相聚,也学会在分离时以月光寄情——因为无论身在何处,我们共享同一片星空;无论经历何种变迁,真挚的情感永远如玉壶冰心,清澈而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