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公子0925 参赛编号：197
01 我家老太太挺可爱
当我还在跟周公约会的时候，枕头边的电话就响起，声音还大的不得了，我一下子就被惊醒。
一阵恼怒。恼怒电话声会吵醒同屋的同事，更恼怒被打断的好梦。
我拿起电话一看，上面就一个称呼，“妈”。
瞬间清醒，瞬间恼怒不见。
我只能无奈地爬起床穿着拖鞋，把电话摁静音，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才接通老妈大人的来电。
“我们去走亲戚啊，你去不？”电话里老妈声音欢快，有种故意的味道。
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啥意思啊？故意的，是不是？啊，老太太，不知道我在外地回不去？”
“你是不是还睡着？”
“对啊，你看看现在才几点，6:30。再说了，谁家走亲戚像你这样去的这么早？”
“哎呀，这不是咱们这昨天下午雨太大，没去成么，想着今天早上去早点，省的你舅他们说啥不是？”
“行行行，你说的全对。”
结束这场短暂通话，睡意全无。亮光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仔细看，甚至能看见外面的绿色稻田。嫩绿一片，是个晴天。
上学那几年我妈常说：“我这一生要是写出来，也会有很多字吧?”
其实我很想说：“老太太，你这半生要是写出来，也是一个长篇，估计还是一个很励志的农村女人篇呢。”
所以，今天，就说说我家老太太。
02 我妈说，不能不读书
我妈没读过书，这是从小她给我说的。那时候，她经常给我说：“你要好好读书，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连个字也写不了。你可不能过我这样的日子，只要你能考上我就供你读。”
我爸在的时候她这样说，我爸不在了，所有亲戚反对我继续读书的时候，我妈还是这样说的。
也不知道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我本身就是一个比较乖比较善于学习的人，反正是上学这事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
唯一操心的就是我看课外书。她认为除过语文数学之外的书都是课外书，所以有时候看书得躲着她，一直到上高中住校后，她才不说。但那时候，她又换成“你能不能好好吃饭不要省钱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看？”
对的，那时候，她仅能提供给我一定的生活费，再多就没有了。
据我妈说，她仅念完小学一年级，就被我姥姥拉回家不让读书了。家里孩子太多，虽然就她一个女孩子，但是依然没有读书的机会。
我妈说我姥姥的理由是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如回来做饭洗衣看孩子帮大人来的实际。
然后，我那三个比我妈小的舅舅都是我妈带大的。
姥爷我没见过，姥姥就小时候一丁点印象。只记得春末夏初的时候，自己趴在木制的门槛上玩耍，有一个个子很高笑着的老太太，拿着用报纸包裹的瓜子给我吃。
我妈说那就是我姥姥，小时候还是比较疼我的。
后来我妈就开始看娃带娃做饭的生活了。
她说：“我那几个舅舅特能吃，那时候穷，没有多少粮食，每次给那几个舅舅碗里都是干饭，她跟我姥姥碗里稀的不能再稀。”
她说：“有时候饿极了，会摘豌豆荚去吃，挺甜的。”
她说：“那时候过年如果能吃上油渣白菜馅的饺子那就是个好年了。”
她说的这些我都无法体会，无法感受，只是听她说，然后唏嘘那时候的人怎么生活那么困难。
她的脚虽小，但不好买鞋。大拇指那块的骨头是突出来的，说是小时候没有鞋穿，一直都穿着别人给的或者是自己的旧鞋。鞋子太小，脚又一直在长，所以就成那样了。
所幸，生活给了她太多磨难困苦，却从未打倒过她。
03 曾经老妈撑起我们的天
我妈脾气暴躁，这是我从小的认知。
哪不顺心了，脾气上来了，手边是啥就拿啥收拾我和弟弟。
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真理。
上学时，她会给我班主任说，不听话了就打，打到听话为止，我们家长不会说什么。
庆幸因为自己够努力，从来都是稳坐前三名，所以避免挨打。
我爸是脾气很温顺，从来不大声说话，存在感很低的那种。但是从内心里来说，那时候还是愿意跟我爸亲近。
我妈跟我爸，那真的是两个极端。
我爸急了，顶多说“你自己晚上睡觉手放心口好好想想，你这样做对不对？”
但我从未把手放在心口仔细想过，因为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我爸不在以后，刚开始的时候我妈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她会坐在我爸遗像跟前哭诉我们怎么不听话怎么怎么的。
说实话，让人很不喜。
后来上高中，住宿，上大学后虽说是还是在本市，但是距离远很多，有时候半个月一个月回去一次，在一起时间少了，反而很少吵架了。
那时候我妈的重心就是给我和我弟弟挣生活费。
这几年她说起那几年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时候最害怕周末，因为你俩得回来拿生活费。可我不知道上哪里给你们准备。”
直到我自己毕业后，开始要独立生活的时候，才发现，生存真的很难。
有时候真的想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在想，那时候我妈是怎样坚持下去的，然后就会有无限动力。
这几年经常回家，发现我妈现在变的跟以前大不一样。
以前大嗓门，现在没了。
以前说爆发就爆发的暴脾气，现在基本也没有了。（除过在我跟前发脾气）
以前感觉能撑起天的肩膀，现在撑不起了，她也该休息了。
劳累一生，该是颐养天年活自己的时候了。
04 老妈爱美丽
今年春节的时候，给我妈买了一件粉紫色的中式呢子大衣。过年的时候，她早早的穿上，逢人就说是我给她买的。
脸上是欢快的笑容。
所以说，我妈也是一个爱美的女人。
女人爱美是天性。
小时候，家里还是旧房子的时候，我妈在院子中间垒了一个花坛，里边种着各种各样的花。
艳丽的美人蕉。层层叠叠的月季花。粉色的凤仙花。从春天开到秋天到来。家里从来不缺花香。
那时候，凤仙花开的时候，我妈会摘下花朵，加上白矾，捣碎，然后涂抹在我的指甲上，用屋后那棵树上的树叶包起来，没几天，指甲就被染成红色，还不能轻易被洗掉。
我记得有一年表哥在我们家的时候，老妈也给他染了红指甲，把他羞的不得了，但我们笑的很大声，小院里到处是笑声。
染红了的指甲，放在水里，清澈的水缠绕手指间，说不出的好看。
随着我们陆续上学，家里盖房子，我妈再也没有种过花，再也没有给我染过指甲。
我妈是比较胖的那种人，衣服很不好买。但即使这样，一旦碰到要走亲戚什么的，她会找出她认为好看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然后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掉下的头发也要用卡子卡住。年轻的时候，还会梳刘海，现在不不留刘海了，就全部扎起来。
现在我妈经常说我：“你能不能把你自己收拾一下？能不能买几件亮色的衣服？能不能抹个口红呢？”
今年春节的时候穿一件大红色棉袄回家，我妈说，这件衣服好看，你眼光终于变好了。
我看着我妈，很想说，难道我以前穿的都是破烂吗？
我妈现在是特希望我能穿的靓点，最好再化个妆，然后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05 老妈和老爸的爱情故事
和家里亲戚介绍的对象相亲完后回家给我妈说：“听你话，跟那男的见面了。”
我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可就是那一瞬间我妈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连说三个“好”字。
我看着我妈，都不忍心打击她，但还是没忍住。
“妈，你是不是准备就给我介绍一些我不喜欢的，我就非得结婚？”
我妈看着我，眼里的光一下暗了下去，说：“怎么了？见面不好？”
“个子没我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完了后给我说他信佛，然后给我讲佛法讲善缘孽缘。你说，我们合适吗？”
“怎么个子比你还低呢？哎，这也确实是有点不合适。”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妈躺床上，对走到门口的我说：“其实个子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对你好就行了。你也不能光想找个模样好看的啊。”
“那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我停了下来，看着我妈，电视里的声音很大。
“你看，我那时候跟你爸相亲，就看上他个子高，但还是没过上好日子吧。”我妈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给我说。
我没有想到她会说起她跟我爸的故事。
据她说，那时候她确实是一眼看上了我爸。个子高，模样清秀。她很中意，虽然那时候我爸家里穷，但她还是跟我爸了。
结婚前，我爸带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大雁塔了。那时候门票才几毛钱，就那也是他们花的最多的钱了。
她说，那时候她的嫁妆就是一个木箱子，是我爸给她打订的。
现在，那个箱子在我家二楼闲置。
时间流转中，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箱子老旧，外皮已经脱落。但就是那样，我妈还在二楼放着，一直没有扔掉。
记忆中，我妈脾气再爆，再怎么狠劲收拾我们，但从来没有给我爸发过脾气。
我爸每年的生日，她都记得，即使我爸不在都十几年了，她还是记得。
我爸身体不好，所以那些重活基本都是我妈在做。那时候他们上下班都是自行车，很多时候都是我妈骑车带着我爸，村子里的人有时候会笑话，但我妈还是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我爸生病的那几年，她整夜整夜守在跟前，吃不下饭，嘴角都是燎泡。
为了省钱给我爸做医药费，她可以天天馒头就咸菜。
今年清明的时候，我们都在外地回不去，我妈一个人去给我爷爷奶奶还有我爸烧纸。
据她后来说，她回来给我弟打电话说，明年无论如何，他不管再忙他都得回来烧纸，她一个人撑不住。
她一个人在我爸坟前坐了半天，说了不少话。我能想象出当时的她。
无法用语言描述。
有很多人问我，你到底想找一个怎样的另一半？
仔细想想，其实我最想找的就是我爸那样的，虽然话少，虽然沉默，但是他总是把最好的给我们。
他的爱是深沉的。
我也希望我能如他们一样，即使生活艰辛，但从未想过要离开对方要放弃对方。
今天看到一条微博：爱到极致是怎样的场景。
配图是一张餐馆里的场景。一个老人，对面放的是老伴的骨灰瓶，老人在掩面哭泣。
好的爱情，是无论何时，我的心里始终有你。
06 我妈今年五十五
我仔细算了一下，我妈今年五十五了，还算年轻。
但是在同龄人中，因为生活太多磨难，她很显老，但现在她的笑容多了起来，学会向前看了。
今天早上刚到食堂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空白短信，来自于我妈。
我打电话过去，问她怎么了，怎么发一条空白短信给我。
我妈正在门口的菜园里种豆角。说她没有发，可能是碰了手机，就给发出去了。
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我能想象到我妈这会双手都是泥，在那片小菜园里种下她今年的愿望。就如那种子一样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我妈说：“自从我和你爸去过大雁塔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我妈说：“我都没有坐过飞机没有去过其他城市。你看咱家邻居老太太都去过北京上海了。”
我妈说：“这一辈子没有坐过高铁没有坐过火车，就被圈在这方小小天地中。”
我妈说：“这辈子愿望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很多，想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可是有些时候，仔细想想，还是舍不得这个小小的农家院。”
她这半生，这座小院，目睹了所有。
也曾年轻过，也曾意气风发过，也曾美丽过，也曾欢笑过，也曾高谈阔论，也曾难过哭泣，也曾困苦无助，也曾艰难抉择，也曾坚强站起。
无论如何，至始至终，她从未想要离开或者舍弃掉这座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