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把我归还故土

“咳咳……大家翻开课本,今天学汉代……课前先点一下名……”地中海老师有条不紊地点着名,我漫不经心地翻开书,手上也没闲着,百度上输入关键词:汉代。地中海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汉代是继秦之后的大一统王朝,不得不佩服我们的先人啊,没有秦汉大一统,我们早就跟欧洲一样四分五裂了。汉初政权稳定之后……”

我心里想:“我可没心情听你唠唠叨叨这些事……”

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刘邦、文景之治、汉武帝等关键词,我心里暗暗道:“嘁,老掉牙的东西。”

“喂喂,后面低头看手机的同学,能不能好好听课。”老师敲着桌子,我依旧没理老师,自顾自地看着手机。手机百度上写着少年将军,封狼居胥,英年早逝的三个大词。

“学习是为自己,喂!抬头!”

我猛然一抬头!啊?教室变战场!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马蹄的隆隆声震耳欲聋,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喊杀声四起,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惨嚎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狼烟滚滚升起,战士们满脸血污,眼神里依旧透着无所畏惧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

突然,背后一阵冷气,一支箭“咻——”朝我面前飞来,正好射中背后的敌人。

马背上有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双眸犀利怒吼道:“你干什么?你杵在那干什么?你想当逃兵?”说完,踏马而去,身影逐渐隐入硝烟里。

“胡说!我不是。”

好歹我练过射箭,从箭筒里抽出箭“笃——笃

——”射出去。

身披甲胄的将士纷纷倒在血泊里,到处都是呻吟垂死挣扎的声音刀光剑影地混战让我筋疲力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两个魁梧大汉拎了起来,进了军营。

营帐里,里面冷冷清清,原来将军的帷帐里不是都有美人歌舞啊,还没等我仔细看完,其中的一个大汉一脚把我踹跪下,我操着一口青州话立马弹了起来说:

“不是你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知不知道?”

又来一脚。

“嘁,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个大汉跪下,其中一个说着蹩脚的关中话说:“宋乙携逃兵请将军降罪,如今战事吃紧,请将军给逃兵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另一个脸颊边有个痦子,长得也挺凶神恶煞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俩说:“你骂谁逃兵呢?”

从帷账里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看样子跟我一样大,但是我现在跪着,他身穿着铠甲,脸上新伤加旧伤,渗着血。眉宇间似乎隐含着一股剑意,坚毅而犀利,带着无形的寒气,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等等,这不就是刚才在战场上骂我是逃兵的人吗?主仆二人可真有意思。

一句冷冷的关中话飘进我的耳朵里,我打了个寒颤。

“都起来吧。”

我悄默默看了他一眼,不光脸上有伤,手臂上,腿上都缠着绷带。

“将军儿,你这伤不应该包起来的,这样容易细菌感染。”

他朝我走来,不自觉有种寒气在咄咄逼人。

“你这是在说啥!?”

我吓得连忙结巴起来:“我……这……”

“报——”

少年眼里充满寒气杀意四起三步并作两步去接情报。

斥候行军礼,起身说:“匈奴来和谈。”

少年将军冷静说道:“小心有诈,将此事上报朝廷,加强军队附近巡逻、戒守,在场人员一律不得出本将帐营,通令全军上下严阵以待。”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才战场上的厮杀场景仍历历在目,鼻子间萦绕着一股血腥味,将军把我们三个无关紧要的人遣送到内室,自己招来谋士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残灯寒月,豆粒大的灯光下,折射着少年的运筹帷幄。所谓内室,就是将军的“衣帽间”,我们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里呆了整整一夜。

寂静笼罩着漆黑的小屋。

青州话说:“你们啥时候参的军啊?”

没人理他,空气死寂,只有三个人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

蹩脚的关中话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不来我的儿子就要来,他还没你这么大呢。”

青州话:“那位大哥,你呢?”

他默默张开嘴,嘴唇上的糙杂的胡须微微抖动,沙哑的益州话,一种坦然的语气:“爹娘死了,兄弟姐妹没有,找的媳妇也死了,孩子被房子压死了,这世道里就我一个人,人早晚死,不如在战场上拉几个在黄泉路上作伴的。”

“哦。”

“下次冲锋突击的时候,我还冲在前面。”益州话说,“参军的好作伴,也被匈奴人杀了。我得为他报仇。”

少年将军端着四碗麦饭,冷冷说道:“看来是不饿啊,还在这叽叽喳喳。吃吧。”

我跟着两个大汉行军礼。

“谢将军赏赐。”

将军点了一根烛,四个人围着微弱的灯光吃麦饭。我不小心碰了少年的胳膊一下,他发出一声“撕——”接着把碗掉在了地上,麦饭全撒了。我吓呆了,完了不会要杀了我吧。立马放下手里的碗跪在地上。少年顾不上手的疼,立马从地上捧起麦饭,重新放到碗里。蹩脚的关中话说:“将军,您吃我这个吧。”

益州话说:“将军,奴才还未开动,您吃奴才这碗。”

少年看了他俩一眼,摆摆手:“没事。各自吃各自的。”

我惊讶的看着正在扒饭的将军,一战成名,少年天才,最年轻的将军跟我们这些小兵一块吃麦饭。

“额……将军,您的伤,这样包扎真的容易反复感染,这绷带已经很长时间了,不利于您伤口恢复,您应该勤换消炎药,如果是利器所伤更应该打破伤风,如果这样一直抱着细菌反复感染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我也一脸尴尬,这是两千年前的汉匈边界,寸草不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黄沙,战士的鲜血染红了天边,寂静的夜里也会传来狼声狗吠。

“奴才多嘴了。”我低头扒饭。

“报——”斥候的一声报告让我们四个人瞬间站了起来,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麦饭就往外跑。斥候跪在地上说:“皇帝旨令,全歼匈奴,一个不留,护我边疆,兴我大汉!”

少年眼里充满智谋,招来参谋,把我们三个又关进内室。

益州话说:“奴才请做陷陈士,以报将军大恩大德。”

“先下去。”

我们三个异口同声说:“是。”

做好谋略布局,接下俩就是决一死战!此战成功边疆安稳大汉基业百年永续,若失败,匈奴趁热打铁,到时候中原遍地哀鸿生灵涂炭。可我的专业知识敏锐的告诉我,将军很可能被细菌感染,但是古代医疗卫生条件这样,撑过此战,就是他的造化,撑不过去,也是他的命数。我该怎么办?我拦着他吗?我拦着他就是违抗军令,是死罪,我不拦着他,将士失去一位好的领袖,大汉就失去一个栋梁,汉武大帝的一统梦能巩固到几时?

将军来把我们放出去,我指着益州话说:“将军,你看这人面部黯淡无光,眼睛红肿,脸上有痘,嘴唇发白,嘴角起皮。”我翻出自己的袖子放到益州话鼻子前说:“啥味。”

益州话很是诧异,“没味。”

拿到将军跟前说:“将军您闻闻这是什么味?”

“有股血腥味。”

我跪在地上叩首拜:“将军此人时常腹中肠鸣盈盈然,食不化,胁痛不得卧,烦,热中,不嗜食,胸胁满,喘息而冲,鬲呕心痛,看其精神抖擞实则已伤饱身黄疾外壮内虚。奴才自幼随父习医,行军打仗伤员繁多若不及时医治功勋白白命丧黄泉,奴才请调庵卢,护我大汉将士,保我大汉臣民。”

将军半信半疑,冷冷说:“你不会贪生怕死吧。”

“奴才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愿看将士苦苦挣扎,不想让战争毁掉无数个家庭。头发花白的老人失去依赖的儿子,新婚燕尔的夫妻天人永隔,牙牙学语的孩童等不了父亲的归来。将军,残了也比魂无所依好。将士们不想成为孤魂野鬼,但是国家安宁让他们视死如归,我们没有办法让死去的兄弟魂归故土,但是能让活着的人带着胜利的旌旗凯旋,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上阵为家国……”

少年将军说道:“你先起来吧。到时候服从军令。”

“奴才遵令。”

“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点诧异说道:“奴才秦启悦。”

三个人从帷帐里走出来,益州话摇着我说:“我得了什么病啊?我还能撑到打仗吗?我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我噗嗤一笑:“你没事,天天吃这些麦饭,消化不良而已,没多大事。”

将军的贴身侍从派人来,互相行军礼,道:“请秦启悦到将军营中谈话。”

我有点震惊,还是跟着去了将军营。

转眼到了反攻的日子,刀光剑影,狼烟遍地,战鼓声,厮杀声,北风声,伤员的呻吟声。我学中医的理想完全可以在这大显身手,但是我居然无从下手。前线没有打过退堂鼓,我也没有。一直没日没夜地打,我也每日每夜地干。好歹军队里的草药充盈,不少草药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期末考试直接轻轻松松过。忽然,送来了一个伤员,已经面目全非,身体上还被匈奴的“石击”砸出个大窟窿,他抖动胡须的时候好像那个益州话的样子,送来的太晚了,脸已经紫色胡须微弱,他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知道他在交代,但是我不知道他在说视死如归,还是把他带回故乡,他最后断气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我清洗了一个手巾,给他擦干净脸,又看见那个痦子,我的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我也不知道忙了多久,渐渐这边居然也有匈奴的俘虏。我们赢了。

夜晚,大家都在喝着庆功酒,摆着庆功宴。我跟几个军医被秘密请到将军帷帐里,他坐在象征身份的椅子上,手臂上腿上的绷带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换的了。将军俊秀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表情,我知道要是再不救治他真的会没命。

将军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是:“传我军令,他们四个军医,无罪。”

我上前去解开绷带,伤口早就化脓,这不得疼死他。我小心翼翼给他换药忽然从外面跑进一个人进来,拿着刀就是乱砍。场面又是混乱,两个军医被砍死,刀向我轮过来的时候将军替我挨了一刀。我拔起墙上的剑朝刺客刺去。刺客刀上有毒,那一刀,正好落在将军的伤口上。我连忙回去拿草药救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天晚上,我被叫去将军营帐内问他:“外有贼寇,内有奸细。将军本应该在皇城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万人膜拜的何必在这地方风吹日晒可能随时为国捐躯。”

将军看着我说:“旁人都说我年少成名,日后功高盖主,我怎么会呢?我姨母在宫里呢,没有强大的娘家,她怎么立足?年少那些逃灾日子,边防不安,基业不稳,百姓就得颠沛流离。我希望以后的日子百姓安居乐业,都不用再吃这些麦饭,大汉基业传续千代。可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呢?我要是死在疆场,请记得把我归还故土。”

“啊?你是?”我看着他,眼前有一道白光。

“秦启悦快起来,院检的要来了!”舍友在我耳边大叫。

我睁开眼,看清楚了这是自己的宿舍,穿着自己的睡衣。我连忙叠起被子,下床打开电脑。汉武帝在自己的茂陵里给他建了一座陵墓。他短短一生,年少成名,他的高度两千年里有几个后人超越过?但是他激励着后人不断进取保家卫国,他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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