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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腾辉，我再次站在你经常出现的地方，却不见得你的踪影，许是你被卯兔盯着哨，不敢偷偷往下跑吧。

你说你是山神，是天上那给人指路的那颗最亮的星星，其实我想说，我心里的那条路我依然在走着，我想要提前进入终点，看见在那灯火阑珊观景的你。

躺在你我初次相遇的溪涧边，粉色的亮星冲我眨眨眼睛，我知道那颗是你，那颗永远亮在我心里的引路星。

我想你是山上清冷的风，总是冲破山间的迷雾重重，那时落日余晖铺满山林，你却悄声说你本就是山灵。

但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1】

七灵山，我从小生活在那个地方。

而今我再次回乡，一眼望去的便是氤氲着浅紫生灵气息的山，我满怀希望地走近，它承载着关乎我所有关于孩童的回忆。

就连我所带着落魄与失落在这一刻都被忘却。

山民们都说山是有灵性的，靠近山脚的地方很早便修建了寺庙，只是时随境迁，寺庙外墙色彩淡然，也被覆上很多小广告。

纸迹已经随着风月腐蚀褶皱掉了，我只能迷迷糊糊地看清那些凌乱的字迹，可好像并没有我想要的招聘单。

胡乱拨开几张纸稿，但大多都是小孩子们的寻亲启示，而我的生活遭遇瓶颈，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

庙内光线黯淡，细弱的微光向视线传来光影的消息，土地神像又是那么神秘，庙内无人，静谧而庄严。

山民们总是将一切都寄予土地，只因他们相信庇佑四方的神灵总会眷恋它的子民。

可这世上真的会有神灵？只不过是山民们的精神寄托罢了。

但我还是步入寺庙，为土地之灵点燃三柱香，神像庄严肃穆，黯淡中缭绕着幽冥的味道，让人很安心。

我的动静好似惊扰了庙中休憩的猫，白色的身影从佛像后面闪过，只是迅速地窜出庙门，跑向外界。

我没有在意，待了一会便出了庙门，想去山上转转。

【2】

那只从庙中窜出的不是白猫，而是拥有白色毛发的兔子，许是光线的缘故，它的身体似被微光笼罩，耳边却违和地夹杂着几朵浅粉色的野花，与倒是市场上的宠物兔子大相径庭。

或许它同它的主人走散了，察觉到我的动静，回首歪头与我对视，继而漫步走去，却又回望着我，快步蹦跳着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并没有在意，沿着我本来的路线往山上走去。

山中生气弥漫，连落花草木都尽显生机，细风绕指而淌，我好似知道了为何这里的人们那么崇尚山灵。

我走到一条溪边，若水潺潺，麋鹿于山涧饮泉，一只白兔静卧在它的身边，眯着眼睛，似是在休憩。

我走近溪边坐下，想要歇息于这如此静谧的山灵之地，白兔被我的动静所惊醒，向着山林中蹿去，我不觉望向白兔，它逐渐没了踪影，回首河岸，却又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盯着麋鹿刚刚栖息的地方，溪流波动着，水韵涤荡漂向远方，麋鹿却突然不见了踪影，细观河岸，草丛中兔子泥泞的脚印正在慢慢消失。

此刻仿佛只剩我一人于此山，顷刻间的荒谬使我慌了神，儿时所听说过的有的没的灵异故事冲击着我的大脑，在这青山绿水之中我竟找不到一丝慰藉，弥漫我的只有说不尽的恐惧。

【3】

慌忙下山之际，再次途经寺庙，与上次的荒无人烟不同，寺门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小姑娘耷拉着腿，低头摆弄着手掌中的碎花。

这是谁家的小孩？为什么独自一人在这危险诡异的地方？

“你家大人呢？告诉他们不要往山上走了，山上很危险的！”

小姑娘疑惑地看着我，拍掉手中的碎花，又转头向左右两边望去，又摆弄起连衣裙的衣带来。

“小朋友？”

小姑娘同我再次对视，伸出她的手在我面前挥舞着。

“你是在说我嘛？你能看见我？”

她纳闷地摆摆手，又转头看向昏暗的寺庙。

“诶，卯兔去哪了？”

“小姑娘快回家吧，千万不要一个人来山上了。”

“可是我家没有大人，我没有家啊，寺庙是土地爷爷的家，我借住在他这里。”

她好像这些话已经说了很多次，已然习惯了一样，又好像，她并不在意这些。

“你一个人怎么住？”

“我不是一个人呐，我还有我的子民。”

“渴饮涧泉，饿食山果，游历于山野，保护我的子民，但我一般可不会饿呢。”

“什么你的子民？那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是山灵呀，山灵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我一定会帮到你的。”

“放弃子民？帮到我？”

“土地爷爷说过，要去帮助可以看见我的每一个子民——既然你可以看见我，那你就是我的子民。”

“山神可是不会放弃你的！”

这小姑娘未免也太异想天开，果然这种奇妙的山神传说不能太广为流传，不然太影响小孩的思想。

“天快黑了，我先带你下山吧，去商店里给你挂个失，你家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了我没有家长呐——你要带我下山？”

【4】

这小姑娘像是没有见过市面般的，对什么也是好奇万分，甚至是彩线绣的虎头帽子，花灯，包括纸鸢，都好像是她所未见闻的，每一件都要凑上去观赏好久好久。

“怎么感觉你没有见过这些。”

“见过，但是没有这么长时间这么近地见过！之前寅虎带我来过，但卯兔一直不让我出来。”

小姑娘碎碎念念着，开心地跑向远方。

远处灯火阑珊，瑰丽的红光点缀着女孩白色的花朵裙子，明明这小姑娘，看起来分明就是父母最宝贝的人。

想必她肯定被太多的爱包围着，她看起来是那么纯真幼稚，单纯得连山神传说都会相信。

我无奈地笑笑，看向她刚刚待立最长时间的虎头帽摊，为她买了一顶。

可她却在此刻不见了踪影。

我找遍所有的摊位，所有摊主都说并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也从来不记得我身边有一个女孩。

我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正准备离去纸鸢摊，到别处去寻找时，一个小男孩拉住了我。

“哥哥，她和小兔子说话，被小兔子带走了。”

“哥哥，你怎么会认识山神的呢？”

男孩的话让我困惑：“什么山神？一个小孩怎么又会是山神呢？她是你们小孩的神？”

“不是的哥哥，山神姐姐帮我找过家人，那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山神姐姐可是很好的神呢，今天是社日，山神姐姐今天不是星星啦，土地爷爷今天会代替山神姐姐当指路星呢。”

“还有土地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神姐姐经常偷偷跑下来找我玩，她说天上太无聊了，寅虎总是惯着她，帮她站星宿。”

“卯兔虽然懒懒的，但它超级理智呢，这次可能又要教训山神姐姐好久了吧。”

“卯兔？寅虎？十二生肖？”

“好像是呢。卯兔就是一直待在土地爷爷那睡觉的小兔子呀。”

【5】

怎么可能真的有山神？

山神又怎么会是一个那么小的小孩？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她说帮助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在街上伫立许久，仍不见女孩的踪影。

“哥哥，我带你去土地庙看看吧，山神姐姐经常在那里。”

沿路折回，我握紧了手中那只小小的精细的虎头帽。

“谁让你又跑下来的？寅虎又替你站星岗啦！亏我前些日子还夸你是最棒的山神，玩心又起来了？”

“终究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在熟练地数落着女孩的是一只兔子。

女孩低着头，像是在内疚，又抱起小兔子揉揉它的脑袋。

“诶呀卯兔，人家想晞晞了嘛，那个集会好好看哦，还有寅虎同款帽子呢！”

“而且我，我下凡也有新的收获呀，有个子民可是能看到我呢！”

“我山神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哒！”

卯兔看到了我，默许般地点点头，仿佛它知道我会来。

“你也看到了，我们山神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孩，不过你居然可以看到她，这又是为什么？”

“是土地爷爷告诉我，他需要我的指引。”

女孩笑了笑，伸手指向我。

“我可是会给迷路的人引路的山神。”

“可我没有迷路啊。”

“不对哦，你的心里迷路了。”

“既然无法在外界找到自己，为什么不尝试留在这里呢？这样一点儿也不行。”

“这话是告诉我的？它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走到最后，找到的人是你自己。”

小姑娘笑着，盯着我手中的虎头帽，两只眼睛放着光，期待地看着我。

“这真的好像寅虎，你是买来送给晞晞的还是送给我的呀？”

“是我给自己买的。”

“好吧——卯兔，给我买嘛！”

我问着我的内心深处，再次跟随山神走入七灵山，她伸手摘下一枚果子，笑声肆意昂扬。

“快来尝尝，这可是独属我七灵山头一份哦。”

刚刚接过果子，她又将我拽入泉中，捧起清泉汩向蓝天。

“我们七灵山的水之前比现在更清澈呢，只是现在有的游客乱扔垃圾。”

“或许，你可以待在这里，帮我守护山林。”

小山神笑着取出传单，那是一张破烂的，招聘护林员的传单。

“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山民来应聘，我想子民们不应该这样，虽然舍小家顾大家很高尚，但是这样我会很忙的！”

卯兔盯了她一眼，小山神笑着揉揉兔子脑袋。

“我们都同意你来当我们的守卫者，我给你分了地位哦，副山神的地位。”

【6】

小山神幻化作麋鹿，继而消失在了远方。

我看着天边亮起的粉色星星，相信了七灵山神的梦幻景象。

之后的每一个晨间与夜晚，山林的安全由我来肩负，而卯兔总是懒洋洋地趴在我身边，眯着眼睛休憩着。

小山神走之前告诉我，要一直走下去，让你的心发现终点，找到终点。

我当然知道小山神的意思，其实那个真正的终点，不就是我自己么。

小山神，你可知道你心里的终点？

无尽的远方与山民的祥和，可曾都记得。

卯兔说的没错，你的确是最棒的山神，最棒的那颗星星。

而此刻的卯兔，正压着一只精致的虎头小帽，懒散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