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玻璃幕墙的雨痕将张长明的脸分割成碎片。
郑欢的手腕被他握住的部位开始发烫，像是被毒蛇咬噬的伤口。她盯着他袖扣上的菱形纹路，那枚镀铬金属在吊灯下折射出的寒光，与记忆里刺破雨幕的远光灯完全重叠。
"郑小姐的手好凉。"张长明的手指突然收紧，腕表的蓝宝石镜面闪过一道诡谲的光。
郑欢看见二十年前的救护车顶灯在表盘里旋转，那些支离破碎的蓝光碎片正沿着表链上的鳄鱼纹路游走。
水晶吊灯忽然发出电流声，餐厅播放的钢琴曲在某个高音处骤然变调。郑欢猛地抽回手，银质餐叉撞在骨瓷盘上发出刺耳声响。她注意到张长明右手小指有道月牙形疤痕，和她当年在肇事司机手背看到的伤痕完全吻合。
"抱歉，我去补个妆。"郑欢抓起手包冲进洗手间。
镜中女人的口红已经斑驳，像极了叶晓宇墓碑前被雨水打烂的玫瑰花瓣。她颤抖着打开粉饼盒，夹层里那张泛黄的现场照片上，刹车痕迹在雨水中蜿蜒如毒蛇。
隔间传来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郑欢突然屏住呼吸。两个女人的对话混着水声传来："张总上个月才从纽约回来，听说他当年出国是因为..."
"嘘，他父亲花大价钱摆平的那场车祸..."
水龙头被拧到最大，郑欢看着照片里沾着血迹的校徽在漩涡中沉浮。那是叶晓宇最后护住她时，被她慌乱中扯落的校徽。此刻镜中忽然映出张长明手机屏保——纽约时代广场的夜景里，有辆黑色奔驰的倒影。
回到座位时，张长明正在切最后一块牛排。
餐刀划过带血丝的肌理，暗红色汁液渗入餐巾的蕾丝孔隙。
"郑小姐知道吗？"
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有些伤口看着愈合了，其实腐肉里埋着生锈的钉子。"
窗外惊雷炸响，郑欢的红酒杯突然迸裂。猩红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漫延成蛛网状血泊，她看见十八岁的叶晓宇躺在雨水中，校服上的血迹也是这样在积水里晕开。
而此刻在红酒倒影里，张长明腕表折射的光斑正在重组二十年前的车牌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