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漫天的雨滴悄然落下。
郑欢回头望了眼叶晓宇墓碑的方西，白玉兰一定被雨水打落了花瓣。
郑乐校服袖口蹭着郑欢的手腕，明亮的蓝色校服在雨幕中晃得郑乐几乎睁不开眼睛。雨水冰冷地打落在她的脸上，凉得像是二十年前救护车顶闪烁的蓝光。
等姐弟俩到家得时候，已经成了两个落汤鸡。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陈皮混着当归的药香扑面而来。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酱油渍，入门的挂钩上有两条干净的毛巾。
“妈刚刚又把排骨汤热了一下，又熬了姜汤，一会多喝点，别感冒了。”
饭桌上，妈妈小心翼翼的问：“欢欢，想好了吗？真的要去相亲。这么多年，你一直单着，妈心里知道你还放不下叶家小子，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自己，但是活着的人总得继续走下去，得往前看……”
汤勺碰到碗壁发出脆响。郑欢望着排骨汤上自己的倒影，油花将那张苍白的脸割裂成细碎的光斑。她想起去年清明在江边放走的纸船，叶晓宇没写完的情书在墨色水流里舒展成一片白羽。
郑欢放下汤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妈，我觉着你说的对，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困在了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我想尝试着走出来看看。”
哪怕是为了爱我的你们，后半段被郑欢吞进了肚子里。
妈妈的眼圈一红，欲盖弥彰地转身去厨房，声音充满了哽咽：“好，好，想通了就好，哪怕咱们先踏出第一步呢。”
郑欢的心被猛然刺了一下：“妈，你给我讲讲张长明的基本情况呗。”
“他是你张叔叔的儿子，比你大三岁，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说是在大城市搞金融行业的。我想着张叔叔跟你爸这么多年的兄弟，儿子应该也差不到那，这样省得结婚后受气。”
“妈，你跟张叔叔说一下，明天我们就约个时间见一面。”
八音盒突然在卧室响起《献给爱丽丝》，郑欢手一抖，汤汁在桌布洇出暗色花纹。那是叶晓宇买的生日礼物，此刻琴声却尖锐得像救护车的鸣笛。她冲进房间按住颤抖的水晶球，水晶球的影子在梳妆台上得很长。
第二天在旋转餐厅，张家明的袖扣闪着冷光。他切牛排的动作精确得像外科手术，餐刀划过瓷盘的声响让郑欢想起墓园被风吹倒的百合花。"郑小姐平时喜欢听歌？"他突然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手，腕表折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玻璃幕墙外开始下雨。郑欢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站在马路对面，叶晓宇的书包带子滑到手肘，他回头笑的瞬间，刺目的车灯将雨幕染成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