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千万支利剑穿透淡蓝色窗帘,充满了整个房间。一丝清风从没有关紧的窗子中钻进来,灰尘在空气中迟缓地旋转。
她独自坐在床上,咀嚼着一种苦涩的感觉。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记忆力衰退,注意力没法集中,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又像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她忍不 住像垂死的小动物一样叫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脸颊上有灼热的液体滚过。出于羞耻感,她迅速地抹掉它。直觉告诉她,周围有个人,一直带着嘲弄的笑意看着她。是谁?她拿起枕头乱打一气,无辜的空气反正不会叫痛。
放下枕头,她定了定神,感觉尖叫的欲望在喉咙里呼之欲出。她想叫到声带崩裂,想把透明的玻璃窗砸碎,想欣赏新鲜浓稠如草莓酱的血液,想感受痛觉带来的稀薄存在感。“不能这样下去。”理智对她下了命令。她像抓药罐子一样抓起桌上的一本书,读了起来:他坐着凝视着那个岛屿,他可能在想,我们灭亡了,各自孤独地灭亡了;或者他可能在想,我终于到达了,我终于找到它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破书,孤独、灭亡……到达哪里呢,找到什么呢……最后一句话倒是不错:什么也没说,好极了——沉默意味着最多的可能性。”她暗自思忖着。
电话响了,此刻她压根不想说话,准备置之不理,然而那铃声十分顽强地持续作响。她叹口气,调整下情绪,按下接通键。“喂~”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两人笑嘻嘻地瞎聊了一通,她笑得太过频繁以至于简直想吐。电话的结尾,他有点像表决心似的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可以相信他依赖他。她沉默了下,想象着电话那头经常被孤独的鞭子抽打出血的他的面容,含糊地“嗯”了声便挂断了电话。相信?依赖?她忍不住要捂嘴偷笑。1+1=2也许值得怀疑,但对于没有人可以真正忍受她的怪脾气这点,她确信不疑。人总是被外表欺骗,其实外表不过是个盛放精神的容器罢了。
但转瞬间她又忏悔起自己的无情,他为人还不错,她怎么能轻易将他的好意扔进垃圾堆呢。怪不得没人敢再接近她,这不是活该嘛。可是——他这么说是因为不了解真正的我。她苦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不能摘下面具,那张脸太丑陋。丑陋的脸又一次被可耻的泪沾湿。
突然,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了。她条件反射式地用手遮住眼睛,同时疯狂地希望这屋子里所有的光线都从自己身上撤离,使自己所占据的空间成为一片虚无。窗外,天空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