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死亡判决书时,生命就即将宣告结束。
对于死亡,我不怕,我怕的是,那个生我养我的人,老了之后没人照顾!
01
“我不想治了。”
我将鼻中的气管扒下,使出全身的力气坐起身,看着面前正在为我医药费发愁的女人。
她看到坐起身的我,急忙放下手机,将病床摇起来,将我按下重新把氧气管插入我的鼻孔。
“胡说什么,有病咱就治。”
她是我妈,一个年过半百苦命的乡下女人。
年轻时被男人抛弃,独自拉扯我长大。
好在我还算争气,工作之后的我混的不错,眼见这日子变得好起来,老天爷又将我们打得措手不及。
以至于她到了中年时,又即将遭受丧子之痛。
“妈...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治。
“行了,我出去接点开水,你给我好好躺着。”
她将地上的水壶拿起,转身走出病房。
待她消失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之后,我才拿起她的手机,打开微信,翻看着她和那些乡亲们的语音对话。
不用去听,都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无非是为了我的医药费。
里面有着转账记录,我将手机凑近我的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却只能模糊的看到他们的语音对话框。
我想,她一定乞求了很久,才得到这些微薄的帮助吧。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出手帮助这个即将无依无靠的女人。
大家都知道我治不好,她也无力偿还。
对于这点我很能理解。
母爱有时候就是这么伟大,当全世界甚至连我自己都放弃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坚持。
我没告诉她的是,其实,我手里还剩了些钱。
我之前骗她说我和人做生意亏了,就是不想她拿全部的钱来给我治这绝症。
“刚才打水的人真多,排了好久。”
她提着水壶回到病房中,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对我说道。
模糊间,我仿佛看到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残留着还未擦干的泪珠。
“妈,我想回家看看。”
02
“小时候,你调皮的厉害,最喜欢到沟里抓虾,弄得浑身是泥。”
“打你,你还跑哩。”
“那时候,为了养活你,白天要去厂里上班,就将你交给张婶子带,你那时候还将你张婶子的娃的书本撕了,被打的头都破了个口子。”
“......”
回家的途中,她一直说着我小时候的事,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工作。
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
“我之前啊,就盼着你成家,也能像张婶子那样抱个乖孙,我这辈子再苦也就值了,现在.....”
她带着哭腔。
“现在,不想了,儿啊...妈只想你平平安安就好。”
“咱母子...命都不好...”
她捂嘴低声抽泣。
她的话如锋利的刀将我的心凌迟,我张了张嘴,却感觉如鲠在喉。
病情的加重使我失明,我只能伸手慢慢寻找触碰到她。
在感觉到她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回握住我时,我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和力量。
难以忍受的头疼在这一刻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缓解,比任何一味药还管用。
“妈,对不起....”
“好了,好了,回家就要开开心心的,你看我这大岁数的,还在儿子面前哭,害臊哩。”
感受到她拿出纸在我脸上擦拭时,我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03
都说人在将死时,都想回家。
对于我来说,可能也有那样的心里,但,我更想的是送我母亲回家,就如同我考上大学,她送我来城里一样。
医生告诉我,我脑中的肿瘤恶化程度已经到达无法控制的地步,能活的日子不多了。
我怕再晚就要让她独自留在那个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的城市,便联合医生骗她说出院走走有利我的恢复。
能送她回家,在家乡结束我这短暂的人生,也好。
至于那笔款,将在我死后和那支录音笔一起交到她手上。
这一切,我从知道我患上脑癌之后就着手安排,那笔钱应该能养活她在这村子里的后半生。
只是呀,我最担心的是她年迈无人照顾。
从我记事起,她身旁便只有我。
听张婶说,她本不是这里的人,是那年我的生父外出打工带回来的外地女人,她从此便住在这里。
起先,我生父隔三差五还要回来几次,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新买的衣服和鞋子。
后来就是半年,一年...
直到她怀上我,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04
回到家乡之后,还留在乡村的邻居听到我回乡的消息,拎着自家种的粮食蔬菜和一些水果来探望我。
白日里和他们聊聊,听听他们的一些鼓励,倒也让等死的我有了一丝生气。
但是死亡的判决书一下,那有收回的道理。
随着幻听,头痛的加重,癫痫也接踵而来,折磨着我,也折磨着我那可怜的母亲。
终于,死亡要降临了吗?
而在那段录音里,我是这样说的:
“妈,感谢您二十几年来的养育,抱歉,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到头来还要您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毕业以来,我一直在努力赚钱,本想着在城里买套房,将您接到城里来,过上城里老太太的生活。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这病治不了,所以我只拿出了一部分来看,您别生气。
剩下的就当是儿子给你存的养老钱,您啊....别难过,去找个老伴,相互有个照应。
往后,儿子不在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过伤心,就当儿先走一步为您下辈子铺个路。
这辈子您苦,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这生您养我,来生我养您。”
gzh:知了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