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在姥姥家长大,总是有一个人跟我抢好吃的,这个人是我的舅舅,他比我大八岁。在我儿时的印象中,他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一张锐气的脸,棱角分明,在学校里也算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们那个懵懂青涩的年代,经常可以在抽屉里找到一些漂亮女孩的照片和情书,那时更觉得舅舅魅力无限。
当他20岁踏上婚礼殿堂,21岁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那生活的苦酒便开始慢慢酿造了。
而今他三十岁,不久前我的小弟弟刚刚出生,现在他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曾经健壮的身材发福了,记得以前舅舅很喜欢看武林风,喜欢王洪祥,时不时的在家里还挥拳舞腿的,可现在他甚至连看电视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吧。我印象中他是很高大的,可现在觉得他怎么变低了呢,我都有些心疼了,即使他身体发福了,可还是感觉是那么的瘦弱,我真的害怕他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我希望他变得更胖一点,看起来更壮实一些。以前他很爱干净,每天上学都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可现在他的脸上出现了皱纹,长出了胡子,吸烟吐痰,每天穿的邋里邋遢,他不再阳光了,每天都愁眉莫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皱纹,在他的手上磨出老茧,他每天伴着烟雾唉声叹气。
前几天我的小弟弟出生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医院陪着舅妈,舅舅虽然很担心舅妈可是还要忙着生意,只能怀揣着心事继续挣钱养家,半夜里两边跑,忙的焦头烂额,着急上火,舅舅很想陪着舅妈生下那来之不易的弟弟,可还是没能如愿,当舅妈生下小弟弟,舅舅匆匆赶来,看着那产床上的一摊血红,伴着孩子的哭声,再看看面如土色的舅妈舅舅险些晕倒过去。那几天他真是累坏了,在家、生意场、医院之间来回奔走,即使辛苦,可也没人会理解,他把所有的心酸苦楚都吞进肚子里,不说话只埋头做事,努力的让自己平静。
我的大妹妹四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那几年他们所有的积蓄,不过病总是好了,当他们出院的时候,舅舅还给他们可怜的邻居留下了500元钱(在北京去医院看病根本排不上号,各种给医生护士上礼,那个邻居去的比舅舅早,可是舅舅出院了,他们还在抱着孩子在医院排队,也没什么钱,孩子病了却一直拖着,根本排不上号。)
他向来是疼孩子的,孩子吃什么就买什么,要什么就买什么,还时不时带她们去游乐园,生怕苦了孩子,可有时他也会发脾气,这两个孩子打架了,哭的闹的,那个饿了喝奶粉的,那个在哇哇大哭的,他有时候会忍不住凶他们几句,但很少动手打孩子。
我的姥姥姥爷今年都七十多了,姥姥跟着舅舅照顾孩子,似乎没完没了,这个还没有多大,又来一个,一天到晚围着孩子转,累的腰酸背痛,孩子每天哭的闹的叫人心慌,每次我看到姥姥那佝偻的身材心里都很难过,可是我能做的少之又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她背着我两岁大的小妹妹都站不起来了,唯有用手支撑着地面才能缓缓站起身来,我在后面看着觉得姥姥是如此的脆弱,却也是如此的伟大,我默默跟在后面,心里满是酸楚,我生怕姥姥有一天会倒下,(这个小妹妹特别黏着姥姥,换了谁都哄不住,我说我背她,她死活不肯。)
姥爷一个人在老家忙着生计,干点小本买卖,一年到头给孙子孙女买买药,买买吃的穿的,奶粉什么的也不剩下什么了,给自己什么也不舍得,一年到头似乎就只穿那一件衣服,在老家一个人每天都是馒头咸菜的吃着。
姥姥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现在都成家了,女儿们过的好好坏坏她虽然担心,可是自己也老了什么忙也帮不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女儿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在为了家里的孩子们努力着,舅舅家的孩子还小,姥姥也最操心,我妈他们这些女儿们虽然心疼,可是也无可奈何,毕竟都有自己的家庭了,有时候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们那里的农村人似乎都喜欢男孩,可是造化弄人,舅舅家前三个都是女儿,一直到第四个才是男孩,叫人无奈,可这也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无法揣摩,以后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生活于我们而言似乎就是生下来活下去,苦难压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想逃离却已无处可躲,想时光倒回却早已千丝万缕道不清楚,对于以后恐慌至极却依旧要微笑着生存下去,这一世一生到头来总要有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