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次回高中看老师,五个女生浩浩荡荡地去找数学老师健哥。
关于健哥的神话,之前也提到过很多次了,就不再重述了。
比如一脸不屑地嘲笑我们:“检查检查你们的智商”,这种经典的画面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了。
重点来了,在健哥对我们的专业,体重以及个别人的恋情一一关怀后,开始对我们的职业规划提出建议了,他建议我们所有人当老师了。
“你是学关于历史这方面的,可以去当个历史老师啊。”
“你学法语的啊,我们学校还没有这个学科啊,你可以去XX当老师啊。”
于是20岁的我们像三年前他的课堂上表现的那样,笑笑而过。
健哥认为对我们这群女孩子来讲,可能当老师是最好的选择了,包括在很多人的认知里,似乎当老师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无外乎工作清闲(有待商榷,据我最近看到的一些资料是现在的老师压力也很大),可以更好的陪伴家人,孩子有更好的入学机会等等。
后来读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借老人的口说出这样一句话:“年轻的女孩子,无论她们觉得自己如何与众不同,都不怎么有趣,因为她们的生活经历全是消极被动的,因而过于雷同。”
前几天上课,班上一大半女生立志去非洲,时代早已大不同了,笑。
我一直尊敬教师这份神圣的职业,连家教都不愿意去做,因为,我怕啊。
今天,我不谈个人理想,我只关心校园暴力。
二。
幼儿园期间从家乡刚到武汉上学,受青年路社区的一群小朋友欺负,虽然之后和他们都成为了新的朋友,但是站在狭窄的居民楼梯上,面对无知小朋友的谩骂和排挤。这些记忆,现在仍然光鲜发亮,它穿越到15年前那个个头比别的小朋友都要矮的身体里,似乎要摧毁那一整栋旧楼。
小学时,又回家乡读一年级,父母在武汉。从小就养成了默默忍受,胆小怕事的性格。被同桌的男生打骂,被同班的女孩调戏。
我是谁,那个在温暖明亮的图书馆码字的是我?还是那个明明在哭却假装打哈欠的小可怜?
被接回武汉,在家附近读小学。性格大变,开朗活泼,声音洪亮,深受喜爱(也许你不信,但我真心认为,就是因为我大嗓门,读书声音大才被老师看上的哈哈哈)。
三年级,班上最漂亮的一个女生好像因为撒谎做了什么错事,班主任号召我们孤立她,不要和撒谎的孩子玩,后来,我再也没跟那个女生说过话。
五年级开学第一天,记错时间,到学校的时候迟到了半个小时,同学们已经开始了开学测验。准备做到我的位置上,发现有个小女生(就叫Z吧)已经坐了我的位置,还跟我的同桌讲话。
我边哭边在外面搬桌椅进教室,被迫和班上最酷最不学习的男生坐,胆战心惊。
后来,听到Z脆生生地和老师说话:“老师,语文作业是什么?”老师让她问我(语文课代表,学习生涯的巅峰),我告诉了她,顺便把一早上积攒的委屈和不爽默默地倾泻在她的身上了。
五年级,10岁的小女生,世界非黑即白,唯一不开心的事情大概只有数学又没有考好。那时候的我们,家里拥有了第一台电脑,善恶观脆弱,像一扎未经修剪的花一般聚在一起。你猜几个小女孩的力量有多大?大到几乎可以毁灭别人的童年。
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我们结盟开始欺负班上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就是上文那个新转来的孩子Z。小孩子整人的手法多种多样,简单粗暴,毫无心机。不,也算是有心机的吧,因为我们也是朋友。
新来的女生有很好听的名字,在我值日的时候,我把她名字里中间的字擦掉,谐音是“chun zhu”,并呼吁大家和我一起这样叫,还颇为自豪地告诉老师我这个发现。
后来,不知道是谁想出来“心慌慌”这个游戏。就是两个人把手掌对着放置,手放在下面的人如果反应够快可以打上面的人的手背。有印象吗?这应该是90后的回忆吧。
我们一群人坐在画满房子的小操场,就这样报复性地打着,上课铃声打了好久都不肯走。没错,我把Z的手打红了,很红。
后来呢?前段时间和Z见面。
“Z,你还记不记得A啊?”
“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打我的手。”
“咳咳,对不起对不起,小时候不懂事,吃肉吃肉!”
没错,故事的结局是,我们都长大了,相爱想杀,一起成长。竟然成了十年的好朋友,没错,Z就是小仙女。
(小仙女,别生气,前几天上外教课讲寒假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我还提到你啦,我说,无论你化不化妆,你在我心里都最美啊)
至于,另外一个被欺负得更惨的女生呢?杳无音信了吧。
像是坠入黑暗的星星,“被盲目的力量抛出轨道,被抛进无人知晓的命运的陡峭深谷。”
小学六年级,11岁过渡到青春期,班里调皮的男生把一个外地女同学(类似于农民工子女吧)的书包丢在教室外面,所有的同学就围着他们两个,一半的人添油加醋地起哄,后来那一群人把这位女同学的姨妈巾也翻出来了。嘘声,欢呼声,小学结束。
那时候的我,好像也站在旁边吧,想要去帮她却没有离开过我站的位置。
初中三年,全班深受英语老师折磨,没日没夜地抄英语,老师不错,教学也挺不错,就是有时候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班上有一个男生,憨厚老实,成绩不太好,长期作为英语老师的靶子。
你来说,不会,打。你不做作业,打。不背书,打。
打的理由多,打的方式也很多,还有拧,我们是看得胆战心惊的。三年来无一人敢在英语课造次。
后来高中,我们组长也认识这个男生,表示他确实从小到大都被作为被老师同学欺负的对象。
初二,班主任把我和同桌以成绩不好的原因丢在最后一排,再也没坐到前面去过。
高考毕业后三年,看到高中同学写的文章,知道她们在高中过得超级不开心。原来真正的校园暴力,有时候连一句话都不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你跌回尘埃。
这和所谓的青春时期的敏感脆弱毫无关联,这就是校园暴力,每天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的大草原,只有成绩好和被老师喜爱的人才活在金字塔顶端,而那个年纪的女孩呢?
和班里的主流群体一起玩,也要遵守她们圈子的规则。
“去踢那个男生,如果你不敢,我们就不会接纳你。”
15岁,青春期爆炸,为了融入所谓的群体,默默地承受校园冷暴力,承受青春时期一切的阴郁。索性她们现在都是非常阳光积极的人,但是同一时空下,有多少少年在忍受时时刻刻想要自杀的欲望?
倒是我,初中至今远离班级主流群体,一心不问世事,也就和这些校园暴力绝缘了。
三。
这只是我,作为一个非典型成长的普通人所见证的校园暴力。
我,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实行者,见证者,袖手旁观的人,视而不见的观众,毫未察觉的迟钝者。
大多数人呢?无论是谁,都应该参与过校园暴力,无论如今的你过着怎样的生活,你一定会想起你曾经历过或是见证过的黑暗,它们都被深埋了吧。
那在更偏远的地区呢?被报道出来的校园暴力案件,或者是被强制压下来的事件呢?更可怕的是那些,我们并未意识到这是校园暴力的“小事”?
四。
对不起,我可能不会去当老师。
倒不是我没有勇气战胜已知的恐惧,而是对往事的回忆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几乎忘记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这些本该被说出来的真相。
有多少人忘了,那时,我们还是个小小少年,颤抖不已的双腿假装坚强地贴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