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德10号

图片发自简书App

-01

鸣声鼓作,一只蝉即将破土而出。


-02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我仍记忆犹新,毕竟这段时光所引起的波澜翻转了我的人生。

“蝉的一生几乎都在土里,从三年到十七年不等,靠着吸食树枝的汁液生存。”生物老师以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说。

十七年吗?真久。如果我是蝉,现在还在土里,可怜的动物,得在土里不见天日这么多年,感觉真厌世,这世界还是挺美好的吧?我一边转笔一边胡思乱想。

“啊。”笔掉到地板上,我弯下腰拾起,看着水泥地板。

如果蝉的大地被填平成水泥是不是会死光?况且十七年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刚出生的蝉卵多呈现白色长条状,和粄条一样白,孵化后的若虫会掉落地面,然后钻入土中,开始漫长的边缘幼虫期。”十七年的边缘日子会闷坏吧?会不会出土后有社交恐惧症?我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晖,”坐我后面的同学叫着我,“这礼拜去逛街好不好?”

我摇头,“不好,我很忙。”

她不以为然的道:“你每个礼拜都没空,大忙人。”语毕,我耸肩。

身为她的好朋友,我最大的功能就是陪她逛街,时不时给建议丶提战利品和聊天,活像个工具人,她也会听我弹钢琴——她似乎很喜欢,是我最忠实的听众。

“期间每经过一次脱皮即长大一龄,终龄若虫通常会在夜间爬出土壤,进行羽化,之后便进入成蝉时期,为了求偶、交配,但成蝉时期只有几周的时间。”虽然听起来很怪,但蝉还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老师之前去美国玩,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去观察十七年才能一睹的蝉季,牠们是周期蝉的一种,被称为十七年蝉,蛰伏在土壤里长达十七年,从出土到死亡只有一个半月,想像数十亿只蝉在树上齐声鸣叫,的确很吵,但很壮观。”

“老师,牠们有名字吗?”一个同学问。

“有的,名叫‘布鲁德10号’。”


-03

自从老师讲了蝉的故事,我就一直想着这件事,尤其是布鲁德10号,如果把蝉想成人类,其实满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感觉,没人会在乎蝉在什么时候入土,但只要一出土便引来各地的关注,希望我也是这样。

此时远在书柜上的手机传来声响,我起身去拿,是她传的短信。

“有什么事吗?”我问,然后坐回琴椅上。

“找妳出来逛街。”

“又逛街?妳不腻吗?”

“当然不会,快出来,别当宅女了。”她字打得很快,大概是期待我答应。

我在另一边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妳知道我有比赛,我也不想当宅女。”毕竟生在音乐世家,从小习琴的我难免有大大小小的音乐比赛要比。

她没有接续着打字,停了良久才传来短信:“晖,不然这样好了,妳今天陪我逛街,我明天去妳家陪妳练琴,我知道妳是需要听众的!”

事实上,我练琴从来不需要听众,不过她能和我聊天。

“算了,妳开心就好。”我如此打着。

她传来无数个爱心符号后说:“等等来我家,爱妳!”

我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摇了摇头就离开琴房。

“真是的,因为是妳啊,我有什么办法。”我独自咕哝着。


所幸我家和她家离得近,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我在她家的门前按门铃,对讲机传来轻柔的女声,是她母亲的声音。

“阿姨您好,我是余晖。”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我爸爸不在家时我就会去她家玩,搞的她全家大小都认得我。

“妳父亲又不在吗?”她母亲帮我开门后问道。

我点头道:“但晚上会回家。”

“找我女儿吧!等一下,我叫她快点。”我随着阿姨走进屋里,看着她上楼。

半晌后她急急忙忙地跑下来了,穿着牛仔短裤和鹅黄色雪纺纱上衣,很有夏天的味道。

“晚餐要在我家吃吗?”她问。

“不了,我爸晚上会回家。”

“妈!晖晚餐不在这里吃!”她大声又不计形象地喊着。

她母亲看着我俩出门并点了点头。

我们走到平常常逛的商店街,她不一定每次都满载而归,我想她只是喜欢逛街的感觉,有时候她在寻宝时我就迳自坐在一旁滑手机——例如现在,恰巧看到一篇引起我注意的新闻。

“晖,妳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嗯。”我以单音回应,视线完全不在衣服上。

“好不好看?”她又问。

“好看。”我漫不经心的说,注意力仍在手机上。

我听见她的脚步越来越大力,彷佛存心把地板踏坏,接着是手机荧幕被一只手挡住,她要不高兴了。“晖!妳看看啊!”她的眼神锐利,音调拔高。

我按下影片的暂停键,抬起头来认真端详,“是不错看,妳喜欢就买吧。”语毕后我继续看着影片。

也许是她见我难得会专注于一件事而忽略她的话,一会儿后就好奇的凑到我旁边问:“妳在看什么?”

我把影片从头放给她看,“一个演奏家轻生的新闻。”

看完后她说:“难怪会吸引妳。”

“妳在想什么?”她神情担忧的问。

“没什么。”我道,口吻冰冷而低沉。

他为什么要死?看起来物质无虞、人生成功,我笃定他受众人称羡,走了不是很可惜?况且,总不可能比蝉痛苦吧?又不是十七年寒窗无人问。人啊,有时真的好难懂。

如果是我,没有经过那十七年岁月是不敢离开的,总觉得还没完成使命,若就这样自行宣布离席不仅没有责任感,应该也会造成许多困扰吧。有时我会假设,天赋是一种义务,我要好好发挥我的天份及能力才能完成此生在世上的义务,甚至,天份是一种赎罪的工具,赎我们与生具来的原罪,那些生来被迫接受的事,例如说,我的原罪是音乐世家,义务是拥有过人的天赋,虽然我尚无法厘清原罪的定义,也不知道每个人的原罪是什么,但我相信两者得相扶相持才能达到生命中的平衡,或许我母亲正是因为逃避原罪才被迫离开。

假若我的义务是运用天赋拥有布鲁德10号般的成就,但原罪是必须舍弃我母亲,假若一切可以重来,我相信我不会同意这一切,至少,我不会让她在风雨交加的晚上出门处理买钢琴的事。

不知道我母亲看到我现在的成就是否会感到骄傲,抑或是认为我应该更好?虽然不管是何者都不可能发生。

总而言之,我是不允许自己和那位演奏家一样的。

“妳明明就在想事情,听妳的语气就知道了。”她把我拉回现实。

“不是很重要。”

她的表情充满着不以为然,没有目标的看着道路,但没有多说什么。


“爸爸,我又何必参加这么多比赛呢?”吃晚餐时我问爸爸。

“想往音乐这条路发展,就要多参加比赛得奖,不是吗?”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思索了半晌这句话的正确性,“大概吧。”

我感觉在走这条路时我一直心怀恐惧,像在走钢索,一不经意就会跌落,从此无翻身之地,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位自杀的演奏家影响,我对这份恐惧感急遽加深,却不甚清楚自己何必害怕。

“既然要玩音乐,我为什么要读普通高中?”我询问。

我也曾想过,以我的水准读音乐班简直是反掌折枝,甚至能让他们难以望其项背,如今这么做,是不符合经济效益的吧?

爸爸俄然停止动作,开着口却没发出声,过了嚼一口饭的时间才以平缓的语气道:“这是妳妈妈的遗愿,她希望妳能和一般人一样,不要太早受苦。”

“我不太懂。”

啜一口汤的时分过去他才说话:“余晖,这路很坎坷,妳妈知道这些辛苦,我想她不希望妳是她的翻版,所以试图把妳导回正道,就算最后无济于事,至少你有和众人同样精彩的青春。”我听得出来我爸是流露真情的,也真心想替我妈完成她想做的事,这些我都不会计较,但这不应该是绝对正确的。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04

“各位同学认识这些歌星吗?”音乐老师用投影机放出几张照片给我们看。

大多数人都说没有,我也没看过,也许和我们的年代有些差距。

“这些人是比较早期的歌手,当时他们红透半片天,可惜有些人英年早逝,名气正如日中天就逝世了,但老师认为这就是他们被后人歌颂为传奇的原因,在最高峰的时候便让生命打住,就没有坠落的问题。永远的高峰,永远的传奇。”

换言之,传奇的原罪是将时间冻结在最高点,与布鲁德10号有异曲同工之妙。

村上春树说过:“完美的文章并不存在,就像完美的绝望不存在一样。”但我不甘看到自己陨落,即使只有假性的完美我也想拥有。如果结束是一种欺骗自我的原罪,而义务是假装完美,我愿意醉酒一生。

传奇只接受美好,不允许有一点瑕疵,而我深知自己做不到。


-05

我爸对比赛结果总是一副生死未卜的样子,但他知道如果是国内比赛我一定会抱奖杯回家,不管是指定曲或自选曲,要演奏到评审老师所想要的水准于我都不是问题,更遑论弹错音那种低级错误。

或许是因为我爸早看出国内的舞台已经无法满足我,需要寻觅可以让我扩增视野的他处,有时我会参加国外的音乐比赛,因而有幸借此出国到处玩。

而这次是参加在德国的埃特林根比赛,我刚好跨过青年组的年龄门槛,我以为我居于劣势,但非常幸运的,我在第一轮送审录音时便通过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德国比赛,我们驱车前往埃特林根,爸爸还说比完赛后可以玩一、两个礼拜再回家。

从我小时候开始,就得时常到处参赛争夺奖杯,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比赛曲子,和现在简直没两样,那时她曾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辛勤的比赛,,那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还太小,不懂什么是自我意志,毕竟比赛这种东西,本是一种能力的证明和肯定,加上对未来有帮助,不比也说不过去,虽然我不确定人有没有透过比赛向他人寻求认同的必要。

“晖,虽然我不知道妳发生了什么事,但妳心不在焉,深呼吸,”然后我爸依样做一次,“妳得专注,现在妳的眼里只剩钢琴。”他语重心长地说,注视我的双眼,变得不苟言笑。

“嗯。”我回应,看似心如止水,实则紧张不已。

但我平常比赛不会这样,我自认我的台风挺稳,比赛前夕也不会过度紧张,这次却失了常,我试图学爸爸以深呼吸平抚,但没什么用,我突然忘了如何调适情绪。

在弹奏的时候我甚至难以思考,感觉身处迷雾之中乱了步伐,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确定这不是我想要的调子,然后,一个错音。

我宛若听到心脏重落地板震耳欲聋的声音,双手也不听我使唤,想怒吼却发不出声。像断了线的风筝飘离正轨,布满绛色的细丝上,是我的血泪。

糟了。

一切都毁了。难道现在就是我的坠落之时?我明明想和布鲁德10号一样的,我还没过完十七年,不可以先坠落,不可以!



回家后我爸好几天都加班到深夜,家里的烟灰缸多了好几根烟,阳台都是烟味,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我不怪他。

一日晚上,我一个人在琴房里哭,不知怎的,我一直到今天才有勇气大哭一场,这次的失败像个十恶不赦的罪过,连哭泣都不被允许。

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我猜是“她”,我没告诉她比赛结果,我把眼泪擦干后去开门,她一见我红肿的双眼,表情急转困惑问道:“妳怎么了?妳是不是哭了?”

我们走到客厅我才把比赛落败的事哭着说出来,泪腺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她抱着我,收起平常的玩心。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的口吻轻得像一缕柔软的丝巾。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妈走的时候我爸也这么说。

我不清楚我哭了多久,只觉得心力憔悴,很久没这样大哭了。


-06

经历那次比赛,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其实大受打击,一记当头棒喝后,我像个神经病似的埋头琢磨琴技,像游戏中进化又开外挂的角色进步飞快,虽然学校成绩因此掉了些,但我爸并不反对,一直到高三毕业,我费尽心力成功就读美国的新英格兰音乐学院——她知道时痛哭流涕了好久,之后也有持续参加比赛,虽然经常累得不成人形,我却甘之如饴。

我一直觉得读普通高中而没有读音乐班是一件憾事,甚至对我到美国前的求学历程不是很满意,不过最后能到新英格兰一切都没关系了。

我的人生在读音乐学院后渐渐往巅峰迈进,然后攻读研究所,我知道自己过得不算差,但也称不上很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感觉特别重,我尤其害怕这种载浮感,让我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我决定打通网路电话给她,“喂?我是余晖。”

“晖,现在早上八点!”她夹杂着高兴和无奈的情绪。

“对呢,我们时差十二小时。”

她笑了几声才说:“所以妳打来做什么?妳应该很忙吧。”

“我一直在瞎忙。”我玩笑式的说。

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宁静许多,她没说话,但我不觉得尴尬,我们有时候会这样,很令人安心的空白。

“怎么?在美国玩腻了?”她还是一贯戏谑的调子。

“我只是觉得心情很乱。”

我真的很害怕坠落,不管是在爬上最高峰的途中或未来的当下,我有勇气放胆努力到现在,却没有勇气面对这种怪事,就算我的指导教授认为我很优秀、天赋异禀,仍不能抹灭我极其恐惧此事的事实。

“说出来吧,我会听。”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种事,我犹豫了几秒才道:“要是哪天我不优秀了,没人要听我的琴声了,该怎么办?”半晌后我继续说,“我很努力地成为在华丽的舞台上演奏的那1%,但如果哪天堕落了怎么办?我还能在这个擂台上坚持多久?光是想到这些都是未知数我就害怕。”

“晖,我记得妳是五岁开始学钢琴对吧?”她语气平和地说。

“嗯。”

“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呢,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梦想上义无反顾的坚持这么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像你当年一头热的栽进钢琴里一样,再无所畏惧一次吧。”

再勇敢一次,像以前一样吗?

“晖,不要让自己压力太大。”

我停顿了一会儿才说:“知道。”很明显的是谎言。然后挂电话。

我瘫软在床上,脑袋抽成真空,这问题等到以后再说吧,我不是个习惯逃避的人,但我需要时间理出头绪,才能正视它——简直是个死皮赖脸的烂借口。


-07

过了三个夏天,听了三次蝉鸣,在去年的夏日,我坐在琴椅上,看着谱架上萧邦的《24首前奏曲》,想到今年将举办五年一度的波兰萧邦国际钢琴大赛,这比赛可谓是钢琴届的奥斯卡,只要得名了,等同演奏家传奇人生的开端,太多人因此一炮而红,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今年我27岁了,研究所顺利毕业,萧邦钢琴大赛之事也备妥,回国后算是个名副其实喝过洋墨水的人,但我不认为这值得大肆宣传,回来后除了我爸欣喜不已之外,“她”最高兴,我们的感情依旧很好,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像对情侣,她还是很喜欢听我弹琴,我仍常陪她逛街。总之,今年是顶特别的,是我开始参加钢琴比赛的第十七年,我的原罪是否将在这一年赎完?那些义务有无落果之地?我是不是终于有资格效法布鲁德10号?一连串问题浮现在我脑海,一切来得这么直截了当,冲撞着比赛的到来。

这一年多我潜心准备比赛,有一个近在眼前的目标追寻是个不让人胡思乱想的好方法,明天我就要提着行囊去波兰,她坚持跟我一起去——当然她是去玩的。

此时我们在飞机上,我爸没跟来,他的工作太忙了。

“发挥妳的真实力打趴他们!”她充满生气的说,像个期待出游的小孩子,看起来比我还开心。

“妳不说我也会尽全力。”

她透过窗户看着稀稀落落的白云,看似若有所思,活像沉思者。

“妳会得名的吧?”她问。

闻语,我霎时面显愕然,我从没设想过自己有无机会得名,只有去拼,“不知道,但谁不希望会?”

“我是说,妳觉得‘可能’得名吗?”

这时空姐送来机餐,中断我们的话题,我想我们都需要片刻用以思考的空气。

有时候她总能讲到一些被我遗忘的问题,我通常会在内心不知所措,那些被我落掉的,像不小心没弹到的音符,一点一点流失在密麻的乐谱上。


比赛现场有很多观众和记者,不愧是世界知名的比赛,值得高兴的是,面对这排山倒海的拥挤感,我感觉我的紧张感是正常的、是我所需要的,这让我安心许多。

贴近音乐时,小时候的我是畏惧的,只要看到钢琴我就想到我妈,想到她再也回不了家,加上小孩天生的玩心被琴房禁锢,当时我常怨怼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我知道自己离开音乐活不下去,彷佛这是和我妈唯一的联系,比起那些苦痛,我更害怕失去她,现在则认为,钢琴于我意义太深,除了音乐我一无所有。

“加油,妳可以的。”她轻抚我的手。我点了头,对她微笑。

整首下来演奏的很流利,和我预期的如出一彻,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这种顺利感一直维持到第三轮,很神奇的,我竟然没有被淘汰,还听到自己被欧洲媒体认为是夺冠热门人物之一的消息,但我没有因此失去警觉心,稳扎稳打才是真正能打进总决赛的途径。

紧接着迎来的是最后的总决赛,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个众人趋之若鹜的桂冠,在上台前,我不自觉的祈祷起等会儿的状况能一切顺利,发挥我最好的状态演奏,然后想起我的琴房,看到儿时孤独的自己在里面弹琴。

我神色泰然的坐上琴椅,双手合十,五指张开,让心情趋于平缓,想像十只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漫舞,想像自己愉悦的随着萧邦信步,想像我会成功。

万事拜托了。


-08

没多久后名次就出来了,我开心到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虽然结果不算在完全的意料之外,但我还是很讶异,竟然是首奖!首奖!这是何等的荣耀!

一得知名次我就打电话给爸爸,在另一头和我一起语无伦次,她则兴奋不已的欢呼,说要一起大肆喝酒庆祝,我知道她比谁都为我高兴,这一切感觉像一场过于绝美的梦,却很踏实。

比完赛几天后我就回家了,我爸对我很骄傲,我也去看了我妈,我相信她一定很高兴,消息一传出就有很多乐团邀请我去表演、参加音乐会,也有很多机会发行CD,赚足了名声和财富,难怪萧邦钢琴大赛会被众人说是演奏家成名的跳板,如此一来,我终于成为布鲁德10号了,我渴望多年的境界:假性的完美。


-09

“女儿!你看今天的新闻!”一名母亲以颤抖的声音嘶吼着,表情狰狞。

女儿皱着眉头满腹疑问的走到客厅,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貌,握在手里的马克杯悄然坠地,是心脏重落地板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天早上,各家报纸头条和电视台皆盛传着相同的新闻:新一代萧邦音乐大赛首奖得主轻生,享年27岁。


-10

鸣声鼓作,一只蝉终于落土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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