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排D座,我顺着走廊一排排找过去,又拿着手里的高铁票确认了下座位。
“嘿!离落,还能认出我是谁吗?”我刚把包放到行李架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邻座一女人声音对我说。
我低头看她,略带惊讶地笑了。虽然变化很大,但我怎么会忘了她。一个叫思春的姑娘。
我坐下来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去玩啊。”她说,“你呢?”
“也是啊,去城隍庙转转,好久不去了,想去吃蟹黄小笼包了。”我问到,“你一个人?”
“是啊。”她打开桌上的一包薯片,递给我。我摆摆手,她自己吃着。
“你不是结婚了,你老公呢,怎么没陪着你。”刚出口我就觉得这样问很不合适。
她嘴里嚼着薯片,答道:“离了。”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我尴尬了,赶紧岔开话题,“我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她嗯了一声,继续吃着薯片。这样,我更尴尬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我努力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她舔了舔指尖的薯片调料,拿出手机开始看电视剧。
我也不打算再强行找话题聊下去,我实在是不擅长聊天,每次都把天聊死。便闭目养神,心里想着等下要是开口该说什么。
我喜欢旅行,如果是不着急的时候都是坐火车,时间不紧不慢,可以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看时光慢慢流逝。这种在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期待的心情最为美好。我每次都会选择靠走廊的座位,因为不喜欢每次上厕所都麻烦邻座的陌生人帮忙让开,虽然我经常火车到站也不会起身上一次厕所,反而要给里座的人让上好几次。
高铁的座椅不像老式火车那样直挺挺的坐着,靠背可以调到半躺,但这次出门轻装简行,没有带颈枕,不偏不倚地靠在上面睡觉也是件很难受的事情。躺得难受,我把靠背稍稍调高了一些换个姿势缓解一下。她伸了个懒腰,收起了手机,把座椅调到了和我水平的位置,转头对我笑了一下说,“胳膊借我用用。”便把我的右手拽到了她的脖子后面,枕在了我的小臂上。
我不能动了。
过了有个十来分钟,开始感觉累了。
我不知道她这样枕着舒不舒服,反正我不舒服,再这样下去我肯定是要得肩周炎了。她头稍微转了一下,我赶紧趁机把她的头往大臂挪了一下,因为整个手已经麻木了,她顺势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枕着我的大臂,像是睡着了,我姿势也好受了一点。
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样和我坐在一起。
08年的初夏,中考前夕。石头,武士和我,坐在学校广场的大柳树下吃着冰棍儿,天气太热了,热得我都没心思趴在教室里睡觉。现在是上课时间,不过也快放学了,校园里很安静,只听到树上蝉鸣声。这是我们逃课乘凉的首选之地,老师也不管了。再过几天就要中考了。不过,有时我们还是会为学业和前途担忧一下的。比如现在,几天后的中考,这关系到未来三年我们要在哪里生活,以后考大学的机会等等。
石头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甩了甩他那非主流头发。那时还不会抽烟的我很不解,大热天的口干舌燥还抽烟不难受啊。
武士问我:“离落,复习的怎么样了?”
“根本就没复习。”自打初二我没心思学习之后,初三的课程就完全听不进去了,平时的成绩全靠以前的基础了。文科还好,考数学的时候发现方程式完全看不懂,大题全是空,选择全靠蒙。可tm选择题没几道,考个二三十分就算多的了。
“离落考不考都无所谓,不是已经被录取了。”石头说。
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我被市里一所私立美术中学录取了,中考不参加也能去,所以进这种学校的多半是考不上以分数录取的学校,给钱就能上。当然我是被美术老师推荐去的,有个特长还是有好处的。
我笑了笑说;“怎么也是要参加中考的,走个形式,不能搞得太嚣张。”
“你tmd就是爽啊,画画那么好,大有前途。”石头朝我抛了个媚眼,怎么看都恶心。
“你打算考哪里?”我问石头。
“县一中。”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这里,因为这是我们小县城唯二的中学,也是坐落在县城镇上的唯一重点中学。至于二中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这不知道石头能不能考上,对于武士来说容易,他有基础。石头可是从初一混到初三。
我对他俩说,既然都准备考重点学校,那加把劲,能听点是点。好歹就这么几天了,为了后面三年,回教室吧。
武士也说,回去吧。我们三人起身回教室。
后门,靠墙坐着一排门神,这是老师对他们的称呼。老师对他们的要求就一点,不影响课堂纪律就好,其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讲台上英语老师在奋笔疾书,讲台下前几排的好学生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后几排,睡觉的,聊天的,听歌的,看小说的,吃零食的,互不干扰,一片祥和。
武士和石头都是坐在前排,属于能进步但不老实,需要重点盯住的。都放在后排的话,位置不够了。我默默回到我的位置,最后一排靠窗。当然没有在门神位列。我很自然地靠在正在听歌的同桌身上,思春就是我的同桌,享受着一种迷离的女人香。不像体香,也不像香水,像是抹了什么香粉。我喜欢拿鼻子深深嗅一下,很陶醉。这时老师正好经过,看到这种情形,也只是摇了摇头,继续讲她的课,已经见怪不怪了。突然觉得背后一空,我一下子失去重心,正好躺在了她的腿上。我看着她,她低头看着我嘻嘻坏笑。我索性闭上眼躺在她的腿上,超短连衣裙露出的是溜光水滑的大腿,这么好的事,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胳膊上的剧痛告诉我,这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我疼的差点跳起来,迅速逃离了她的魔抓。回头看她得意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胳膊上多了四个血红的指甲印。无奈。郁闷的趴在桌子上盯着前面嘴一张一合的发呆。
我前桌是身材苗条的丫头,娇小玲珑,说话有点孩子气,笑起来小虎牙很可爱。同桌见我发呆,拿小手指捅了捅我,小声说,是你先占我便宜的。我转过头看着她,她在看小说。她虽然没有丫头好看,却不由得喜欢她。可能和活泼的丫头比起来,她更有女人味。
要说认识思春,那是三年以前再以前,那时候刚升小学三年级,班上转来了一个安安静静地女孩,一直就寡言少语中规中矩,上课也不说话,下课也不和别人一起嬉闹,以至于我半年后才知道她的名字王思春。更狠的是,直到几个月前,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三年级,六年多的时间里我竟然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可能偶尔说过一两句肯定也是忘记了,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很神奇的事情了。我们的认识是因为几个月前老师对我彻底放弃,才把我调到了教室的挨着窗户的角落,这才使我认识了这个叫思春的姑娘。
直到听到“铃铃铃”地放学铃声和嘈杂的课桌椅挪动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春心荡漾,据我所知,自由性饥渴的女人才爱在身上弄这种香味,难道思春真的思春了,我木纳的看着她,眉梢眼角都很清纯不像啊。“啪”头被狠狠敲了一记暴栗,我也是无语了,为什么老爱打我。
“为什么色眯眯的看着我,老娘可不是好惹的”一脸得意的坏笑。
“看你好看呗。”我无奈的回答道,不然能说什么。
我把桌上的杂物收进了桌堂,空无一物的走出了教室,武士已经骑着他那心爱的26速山地车等在教室门口了。
“石头呢?”
“不知道”
“死哪去了?”
“送若男去了吧。”
“靠,重色轻友之徒!”我骂骂咧咧地说,“走,把他拎回来。“
石头、武士、张瑶、张贺还有大钢我们正好都是一路向西,几乎每天放学都是一起回家。快了,一起走这条路放学的机会没几次了。
05年的夏天,小升初考试结束了。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九年义务教育放假的那段时间我还在想,怎么也没有接到学校让我升初中的消息?因为县城不止一所初中,听到一些小学同学说初中去另一所学校,难道不应该给个通知什么的吗以免搞错掉,还有好多转校生什么的,是自己选学校还是学校选学生也没搞明白,当然作为那个年纪的我,本也不会为这些事情发愁。
两个月的暑假过去,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曾经上小学的实验学校,初中部就在小学教学楼的对面,我一路上还是在想,如果去了学校,学校说你没报名在我们这里上初中啊,那我岂不是不能上学了。到了学校发现好多小学的同学都在操场上站着,也有一些不认识的外校转来的学生,问了一下才知道在等着分班,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看来应该是能上学的。
等了一会,操场上熙熙攘攘有几百人了,估计也没有第一天就迟到的吧,校领导组织大家开始分班,总共四个班,我以年纪第九的名次分到了三班,坐进了三班的教室,陆陆续续进来好多以前的小学同学,有一个班的还有别的班的,也有别的学校转过来的不认识的。小学同班的张贺和鹤鹤都分到了一个班,还有隔壁班的打架认识的石头也分到了三班,有认识的就开始互相聊天。
我以为分完班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都还没互相熟悉就开始正式上课。下午的一堂课,早忘了什么课了下课后老师收课堂作业,大家往讲台上挤,我想等人少了再去交,脚不知道被谁踩了一下,抬头一看是个高个,我也不认识,外校转来的。我喊住他:你他妈踩我了,不知道道歉啊!那人回头:不知道啊!我一下火了,站起来瞪着他说:挺牛逼啊!那人也是摆出架势,这就要开干。这时一个小个凑了过来,应该是和他一起转过来的问怎么回事,高个说了一句找事的,那小个更嚣张转头对我撂了句狠话:小子,放学别走。操,挺牛逼啊,看来这架是打定了,本来我是不想惹事的,尤其是开学第一天。
既然约的是放学后茬架,这样大家都不会在学校动手也是不想把事闹到学校知道,免得大家受处分。接下来的课堂时间就是双方找人的时间,看谁人脉广,看谁找的人狠。我刚巧暑假时候认识一个高年级的姐姐,对我挺照顾的听说我马上要上初中了,说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找我我罩着你。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她说,行,放学来找我,我看谁敢欺负我弟弟。
接下来的课上的什么完全不知道了,谁还有心情听课,满脑子是放学后打架的事情。终于熬到了放学,我找了姐姐还有她找的几个帮手,我都不认识,来到了操场上等着和我约架的人。没想到我们打架的消息传得太快了,几乎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了放学也都没走,人越聚越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个的和小个子带着他们找的人也都来了,小个子跳得很咧着嘴就来了,我们被围在了中间,敌不动我不动,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也没说话我也没开口,这时候后面有人喊了句,打呀,干什么呢?我其实挺反感打架的,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野蛮暴力不是我的性格。我开口问他:服吗? 高个子也没开口,突然我身后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直接上来给了对方一脚,对我说,废什么话打他呀。对面小个刚要上来动手,姐姐从后面站出来吼道:你他妈算老几,滚,这事你别管。对面小个之前还嚣张着要弄死我,现在立马蔫了,退到了后边说,这事我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吧。对面找的几个帮手也是看到姐姐都没人说话了,估计都认识也没人愿意惹她。我突然觉得认识的这个姐姐还挺厉害的果然罩得住我。
我旁边一人问我,还打不打了。
我说:打。
我问高个:道歉吗?
对面说:道歉。
我说:那不打了。
我走过去对高个说,大家都是同学还是一个班的,没必要闹的这么僵 以后还得一起三年呢。高个点了点头。我估计这阵仗他也是怕了。我回头对姐姐说,就这么着吧谢谢你了让大伙都散了吧。
我骑着单车回家,高个推着单车也是要走,我转头问道: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高个答道:张明洋。我说,记住了,以后就是哥们了。
男人间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