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背影照

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祖孙俩倒是见过面,接生那会一看是带蒂芭的,最兴奋的可能就是她,虽然奶奶能记得我,但我对她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再加上那个年代家中留存的相片不多,能找到的就只有一张爸妈结婚当天,奶奶和妈妈接盆的一张背影照。可能“奶奶”这个称呼在很多人记忆里都是亲切的代名词,但对我来说,奶奶的记忆就只剩下那个背影。

据说,奶奶是爷爷用一头牛和一些粮“换”来的,那个年代,奶奶或许真是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也无法体会那个时候她的心情,不过爷爷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一个精干的帅小伙,如果能有青梅竹马的机会,会不会水到渠成也说不定。

“换”这个字虽不好,但奶奶却从没抱怨过什么,一直确实对得起我们王家人,真真是个好媳妇:她过起日子精打细算、操持家务井井有条,在她和爷爷的努力下,五个孩子相继长大成人、娶妻出嫁、结婚生子。

听妈妈说,爸爸是唯一一个长得最像奶奶的孩子,通过爸爸帅气的脸庞,纵然只能幻想奶奶的样子,但很肯定地讲:年轻时,奶奶一定是个大美人。

奶奶对爸爸很好,爸爸自己也很争气,通过努力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中专的孩子,那个年代中专也就意味着分配工作,奶奶的喜悦和骄傲一定延续了很久。

爸爸上学后,本不富裕的家庭又增加了些许负担,曾听他说过,每次返校上学前,奶奶都会在饭盒里装满吃的,哪怕只是多了个鸡蛋和一些咸菜条,也是这个家仅有的一份偏爱。

爸爸那会喜欢摄影,奶奶硬是背着大伯和姑姑,偷偷给了爸爸100块钱来满足那份奢侈的爱好。那个年代,100块钱不知道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可以想象对于靠天吃饭的一家人来说,一定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说到这里还真应该批评爸爸:你都买相机了,不知道多给奶奶拍几张相片,然后统统夹在家里的影集里吗?

当然,备受偏爱的爸爸并不是没有被奶奶训斥过,他刚一结婚,就挨了顿训,可能连爸爸也想不到,这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那阵子爸爸和妈妈刚结婚,因为参加工作后总爱出去喝酒应酬,急脾气的妈妈和认死理的爸爸一言不合就大吵起来,激烈到什么程度呢?吵到在农村老家的奶奶也不得不进趟城,出面劝架。经历了几番劝说和训斥过后,夫妻总算不吵了,奶奶也在临走时扔给爸爸一句话:“我也就管你这一次!”

应该是我刚一周岁的时候,奶奶的身体突然间就不好了,住院后一盆盆地吐血,那会的医疗条件还不行,家人都没有搞清楚奶奶得的是什么病,她就走了。

爸爸没有妈妈了……

虽然并没有听爸爸说起过这句话,但对奶奶的思念他一定是默默地藏在了心里,那句“我也就管你这一次”就是最好的证明:从打我记事起,无论妈妈生气的时候说什么、做什么、怎么吵,爸爸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时常趁着吵架休息的间隙冲我扮鬼脸。我想每每那个时候,其实爸爸都会有莫名地想念起奶奶吧。

奶奶如果还在,那她一定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一定是会像疼爱爸爸一样疼我。我至今都没能知道奶奶的模样,也没有询问过她的名字,因为在我心里,奶奶一直都将是那个最美好的憧憬。

每当看到爸爸那台安静地躺在书架上好久的老式照相机,就会想起那个“溺爱”爸爸的奶奶,虽然相机已经没有合适的底片来供它使用,但奶奶对爸爸的那份爱,却如同底片一样,永远地固定在爸爸婚礼当天,固定在了那个最喜庆日子的背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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