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玉不喜欢玩。村里的孩子们跑的非常野，有时还会打起来。罗曼玉不喜欢吵闹，没事她就逗狗玩。开学的时候她在路上捡到了它。奶奶嫌它脏要她把狗丢出去。她说狗长大了能看家奶奶才把它留下。
罗曼玉四年级了。爸妈打电话说，等上初中就接她去城里上学。她很期待和爸爸妈妈一起的生活。就像电视里放的那样。她躺在奶奶身边想了无数次。
罗曼玉不喜欢奶奶。奶奶总是凶她也不爱同她说话。不过她觉得她该孝顺奶奶，因为她吃的是奶奶做的饭，所以她会洗碗。
奶奶喜欢把东西放在塑料袋里再藏起来。叔叔家弟弟来的时候她就把他拉过去，拉扯半天塞到弟弟裤兜里。罗曼玉假装看不见。
她知道那是什么。别人家结婚吃席带回来的饮料。来人看望奶奶时塞到奶奶手里的一百块钱。串门拿回来的一盒柿饼。那个箱子里都是奶奶藏起来的好东西。
罗曼玉偷偷看过。她一点也不喜欢。
作业本没了，她问奶奶要钱，奶奶把她骂了一通。说她就知道花钱，又是买作业本，又是买笔，学校里还收费，她爸寄的那点钱迟早要被她花完。奶奶说女子就是费钱，还不如别念书了，早点出去打工，挣了钱给家里还债。
三叔一个月来一回。有时候带点豆腐，有时候带点菜。还有时带柴火过来。只要他来，奶奶就会做有肉的饭。罗曼玉吃的快，奶奶就把肉直接拨到三叔碗里。三叔哎呦一声，怪奶奶，转手拨给曼玉。奶奶夺了曼玉的碗，给自己拨了一半，“你别惯着她，学校里的伙食比这好，有蛋有奶。”
三叔笑说，“哟，这么好。”
“可不是。别的娃娃都把蛋奶带回家了，就她长了嘴都吃了。要不说别生女子，迟早是外人，养不亲。”奶奶恨恨地说。
罗曼玉埋头吃饭，三叔擦了嘴要走，奶奶从煤气罐旁抽了个黄色塑料袋，拿到柜子旁踮起脚往里装东西。
“这些你拿给洋洋吃。”
“这我哥给玉玉买的，洋洋要吃我买就行了。”三叔拽着奶奶的手，要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
奶奶生气了，嘴巴都瘪了，暼了三叔一眼，胳膊甩开了他的手。
“玉玉一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我给你二哥说别买别买，他非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吃了生病又得去医院。你给洋洋拿一些。”
“哎呦，妈……”三叔很无奈。
“你快点！”奶奶催促。
临走时候三叔对玉玉说，“你奶奶傻了，叔先带回去，下次再给你买。”
曼玉知道三叔不会买。同样的话三叔说了好几年了。曼玉给爸爸说过，奶奶把她的零食都给了洋洋，但爸爸并没有和奶奶说。曼玉只能等她上初中。这样她就不用和奶奶一起生活，也不用看着奶奶把自己的零食给洋洋吃了。
五年级的时候小黄生病了。邻居说可能被其它狗传染了。曼玉打算找兽医给它治病。但是没来得及打听清楚，奶奶就已经把小狗安置了。奶奶说送人了，曼玉问送哪里了，奶奶说送给去城里的人带城里治病了。曼玉说城里哪里，她要去。
奶奶说，你爹死了也不见得你这么上心。
曼玉不说话，去床角翻出自己的零钱塞进兜里准备出发。
奶奶看着她要走，对她说，走吧走吧，让人贩子拐了你，省事了。
看着黑洞洞的天色，曼玉的脚步犹豫了。她确实害怕。害怕人贩子，害怕黑黑的天，没人的路，害怕晚上地里的蛇虫，害怕村子里夜行的怪。
曼玉蹲在地上哭了。嘤嘤地哭泣。耸着肩抽泣。
过了几天三叔来了，笑容满面，提了一小块肉。三叔对奶奶说，艳子的肠胃好多了，狗肉果然管用，艳子说你肠胃也不好，让给你也留一块。
奶奶笑的像花一样，“艳子身体不好你就让她多吃点，我半截子入土的人了吃这些有什么用。”
“你看你说的，以后洋洋上了大学当了官你还得当老佛爷呢。”三叔说的眉飞色舞，“洋洋这学期可当上班长了。”
奶奶笑地一脸欣慰，仿佛看到了她的孙子光宗耀祖的时刻。
晚上的饭多了一碗肉，奶奶夹了一块到曼玉碗里，“别拗了，过些日子奶奶给你重新找一只。”
曼玉的眼泪更止不住了，抱着碗嚎啕大哭。奶奶吃完了饭，收拾了碗筷，躺着休息了。肉没有吃完，她的假牙咬不动，肉做的有点柴。
曼玉不想养狗了。以后也不养了。
上学，放学，吃饭，洗碗，曼玉没事就坐在门前。她觉得人生真没意思。她就像她的小黄一样。
从前她还有个伴，现在什么也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