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幸与不幸

漆黑幽长的隧道之中,苏艺跟随着别人走在这寂漆黑的隧道。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在最后的苏艺只能从他的背影看的出来是一个冷峻的男人。走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的男人,低着头前行,无精打采的样子,走在最后的苏艺总觉得前面白衣男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艺一行三人顺着微弱的光,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明亮的光源,走出了隧道。他们来到一座被深山包围,散发刺眼光芒的诡异黑色宫殿之外,走在前面的黑夜男人领着他们走向这座诡异的宫殿。当他们走到宫殿外,宫殿大门的守卫者,同样身穿黑色衣服身材魁梧的士兵正在守卫着宫殿正门。

只是光芒过于耀眼,让苏艺始终看不清所有人的脸,也看不清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当苏艺想要大声叫住前面的人,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继续跟随前面的人前行。

对于苏艺等人的到来,守门的士兵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打开宫殿大门放苏艺等人进入宫殿。等苏艺等人进入宫殿,黑衣男人依旧在前面领路。宫殿之中的光不再格外耀眼,变得十分灰暗,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黑衣男人领着苏艺和另外一个白衣男人,他们一起来到宫殿深处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之中的光亮正好,既不耀眼,又不灰暗,可谓是正好。苏艺这次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事物,然而,这里的一切让苏艺着实一惊。

苏艺发现他来到一间审理犯人的房间里,这里都是披头散发,个个面色铁青,表情极为恐怖的人,他们分列站在房间的两旁,房间的最那边有一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张赤红色几案。赤红色几案上有好几堆厚厚书册,赤红色几案旁还坐着一个手持深黑色书册,满脸胡须,面色威严,红发鬼一般的男人。

苏艺被这房间的阵势着实是一吓,心想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还未缓过神来,随后看到领自己来的黑衣男人同样也是披头散发,表情恐怖至极的人。苏艺转身向身旁的白衣男人,正想要告诫他,这里不安全。

苏艺身旁的白衣男人披散头发,双眼没有一丝神情,面色苍白就好像鬼怪一般,没有血色。房间的光渐渐变得灰暗,原本铁青的面孔变得更加铁青,房间开始阴森诡异起来。

突然一刹那,苏艺身边的白衣男人,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抬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苏艺。,

黑衣男人这时一把抓住白衣男人的肩膀,粗暴地拽着白衣男人,来到房间的中央,强行让白衣男人跪在地上。白衣男人毫无抵抗的意思,就在白衣男人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咔”的一声巨响从黑衣男人拽着白衣男人肩膀的那只胳膊中传出。黑衣男人那张恐怖的脸瞬间扭曲。

“判官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嗯,所跪者何人?”。坐在赤红色几案后满脸胡须的男人,眼睛注视着手中的深黑色书册,漫不经心地说道。

“回禀判官大人,小民名叫叶念秋”。

‘叶念秋’,这个名字一下子让苏艺想起来了,苏艺认识那个名为叶念秋的白衣男人,也算是颇有渊源吧。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再一次见面,苏艺也只能苦笑不已。

苏艺记得第一次听到叶念秋这个名字,好像是合罕陛下的万福宫的偏殿里。那个时候,瀚海合罕宇文述之在自己的万福宫举行了盛会,邀请所有大臣参加。那一天苏艺和自己的妻子夏希参加,由于还未开始,苏艺和夏希来到偏殿里等待。一进去,就看到自己的岳父,中书省右丞相夏怀安,还有中书省左丞相慕容镇海等人都在。

苏艺看到自己的岳父和镇海都是盛装出席,而且是自己独自一人,没有领着自己的妻子一同前来。苏艺注意到镇海的眼神,从自己刚才进来的惊讶一瞬间转为愤怒,自己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苏艺“,镇海脸上的愤怒再也掩盖不住,大声爆发出来,”合罕陛下明明没有通知我们,说可以让我们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参加。苏艺你也太不把合罕陛下的话,当回事了吧。你是要把我们瀚海引以为豪的传统都要统统丢弃了吗!”。

苏艺看着自己身旁的夏希,一副受惊害怕的样子。苏艺连忙向前走了小一步,揽着夏希,脸上挂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平静地说道:“镇海大人请您不要激动,合罕陛下也并没有明说我们不可以和自己的妻子一同参会呢!要是什么不妥的话,我会主动请求合罕陛下责罚我苏艺的”。

“苏艺,不要仗着合罕陛下对你的宠信,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苏艺,你可是合罕陛下的近臣,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尊卑有序“。

“好了,镇海大人还请你息怒。此事苏艺确实是做的不对,但依我看,还是由合罕陛下亲自圣断,相信合罕陛下会惩治苏艺的”。苏艺的岳父夏怀安见势不对,连忙劝和。

“咦!”,苏艺两眼放光,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脸露悦色,说:“两位丞相大人,想不到你们的兴趣居然如此相同”。苏艺指着夏怀安和镇海他们两人所穿的鞋,细细一看,发现他们两人所穿的鞋是相同颜色,同是墨绿色,同样都是绣刺着精致花边的鞋。“不愧都是位居丞相之人,果然兴趣也都是相同啊“。

夏怀安和镇海都低头,仔细一下确如苏艺所言,他们两人所穿的鞋子确实是一样。夏怀安一笑而过,而镇海脸上依旧挂着不悦,他向夏怀安,问道:“夏大人,不知道您所买的鞋多少钱”。

夏怀安立即抬起右脚,说道:“二十金”。

镇海一听,脸上火气刹那涌现出来,随后转身,对着身边的年轻小吏,厉声斥责起来。

“叶念秋,你还想不想干了!夏大人买一双要二十金,让你去买一双一样却花了四十币,你是怎么办事的”。

这位名为叶念秋的年轻小吏,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面色和善,现在低着头,一脸无辜地忍受着镇海那一股脑的怒火洗礼。看着镇海这么训斥自己的下属,苏艺都看不去了。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夏希,轻轻敲击苏艺。苏艺把脸贴近夏希,夏希在苏艺的耳边,轻声低语。

“夫君,这个人是镇海大人的近身小吏,他好像不是瀚海人,好像是尚国人。镇海大人训斥自家的小吏这种事,我看夫君你最好不要参与,免得在引起镇海大人的不高兴。不然,那小吏就要挨两次训了”。

“镇海大人身边居然还有尚国人?”,苏艺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脱口说一句,“倒霉的念秋!”。苏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倒不是因为他很出色,只是因为他倒霉的程度简直是出类拔萃,整个中书省都知道他的存在。

苏艺看着正在挨训的叶念秋,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在心里为这位倒霉的人默哀。在慕容镇海的身边做下属,还是尚国人,想不不倒霉都不行。慕容镇海可是以传统的强势保护者著称,要不是瀚海合罕宇文述之觉得身为丞相身边不能全都是瀚海人,或者全都是尚国人。所以,强行给慕容镇海的身边安排了一个尚国人下属,不然,镇海身边见不到一个尚国人。

原本叶念秋就是那种厄运连连接踵而至的不幸之人,现在又碰到这么一个强势的丞相。想不不倒霉都不行,倒霉的念秋之名就此由来。看来此次是叶念秋很不幸,恰巧在鞋子涨价的时候,为慕容镇海了一双。而苏艺的岳父夏怀安则是正好相反,在买鞋子的时候,恰逢鞋子降价的时候,买了一双。苏艺看着此时已经火气冲天的慕容镇海,也实在是无计可施。

正当苏艺束手无策,没有办法的时候。夏怀安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脚,缓缓地说道:“这只鞋也是二十金”。

夏怀安的话,刚一说完。镇海就转回身来,脸上的怒火也都全然消去,霎时间,整个偏殿安静了下来。

第二次是在苏艺自己的家中,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自己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的书桌前,手中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这是一杯异域进贡的茶,苏艺轻轻细嗅茶杯中的芬芳茶香,渐渐沉浸茶香之中。

“砰”。书房的门被推开,夏希急急忙忙跑进来,来到苏艺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夫君,你听说了吗?”。

“天塌了吗,有什么事让你着急,天还没塌呢!”,苏艺非常不悦地说道。苏艺把茶递到嘴边,看了一眼夏希,继续说道:“我听说了什么?”。

“夫君,我听说,中书省左丞相慕容镇海大人的下属叶念秋,他今天去一户姓许的人家家里提亲,走到半路出了事耽搁了半天,结果晚到了半天,等终于赶到许家的时候,才发现被抢亲了,许家的姑娘已经许配给别人了!”。

“嗯”,苏艺正在慢慢地品着茶,心不在焉的的回了一句。“噗”,苏艺一下子把刚刚所喝的茶全给喷出了,惊讶地看着夏希,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真的假的,世上居然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夏希一脸嫌弃地看着满嘴茶水的苏艺,嫌弃说:“夫君,天还没塌,你慌什么啊!”。夏希说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苏艺。苏艺接过手帕,将脸上的茶水用手帕全都擦去。

苏艺故作镇定地坐在桌前,仿佛没事一般,说:“那许家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别人呢,这不可能吧!他难道不知道叶念秋可是镇海大人的属官”。

“听说迎娶许家姑娘的是一位显赫之家,许家人见那位显赫之家的聘礼足足比叶念秋的家聘礼高十倍之余,连忙结下了这婚事。就这样,叶念秋的婚事也就告吹了”。

“那叶念秋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祝福他们了”,夏希非常无奈地说道。

苏艺端起茶杯,细嗅着茶杯的茶香,一脸陶醉,有些戏谑地:“这不挺好的嘛!许家姑娘可以嫁入显赫的富宅,多好啊!可惜就是叶念秋的运气不太好,又再一次与幸福之神擦肩而过了”。

“真的是这样的嘛!夫君”。夏希一副不容知否的表情注视着苏艺,苏艺抬起头,一脸疑惑,反问道:“不是这样嘛!”。

“夫君,许家人接下这份丰厚的聘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许家人同意把女儿卖给他们,以后永远都是他们的人。要是这姑娘的丈夫为人不错的话,那还好一点,要是这姑娘的丈夫为人不行的话,这世上可就再也没有这姑娘安身立命之处了“。

苏艺端着茶杯,呆呆注视着夏希,许久之后,沉寂许久点点头,说:“夏希,你说的对“。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是昨天的下午,苏艺接到了一份文件,苏艺打开文件,看见文件上写道。昨夜在哈伦拉尔城里一群士兵因醉酒跑到一户农户家,醉酒闹事。好巧不巧叶念秋正好途径此地,上去拦住结果很不幸成了刀下亡魂。

苏艺看完文件,合上文件,“砰“一声,将文件重重摔在地上。苏艺脸色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连中书省丞相的属官都敢杀,我看是他们嫌自己命太长了吧“。

“叶念秋?”,一阵响亮肃杀的声音打断了苏艺的回忆,苏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红色几案后坐着红发鬼一般的判官。

苏艺见红发判官威严的脸上,开始泛起一丝涟漪,判官慢慢放下手中的黑色书册,抬起头来注视着堂下跪着的叶念秋。“你抬起头来”,判官肃杀的声音让叶念秋的头慢慢抬起。当判官与叶念秋四目对视的一刻,苏艺注意到判官威严的脸渐渐僵硬,瞪大双眼,一脸无奈的表情跃然于脸上。

“年轻人,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纵然生活有百般不顺心意,不尽人意。你也要多想想好的方面,多想想那些”。判官突然顿了一下,双眼左右转动,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该轻易放弃生命”。

“回禀判官大人,小民并非自寻短见,小民是被人杀害所致的”。

“是吗”。判官半信半疑,拿起黑色书册,迅速扫视了一眼手中的黑色书册,连忙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纵使生活百般不容,也没忘行善止恶。不容易啊!本官嘉许你的见义勇为,本来是应该判你进地狱的“。

判官的话还未说完,叶念秋立即磕头,哀嚎道:“判官大人请您明察,小民生平没有行过什么恶,还望判官大人您不要判我进地狱“。

判官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堂下不断磕头的叶念秋。合上书册,轻声叹息,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差事。那个差事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叶念秋,语气冰冷地说:‘好了好了,跟我走就是了。判官说了,不会让你进地狱的,会让你重新投胎做人的”。

就这样,两个差事领着叶念秋,还有苏艺走出了大堂,来到一处巨大的漆黑山洞外,当所有人都走进这漆黑的山洞里,山洞里变得明亮起来,不似外面看到的那般漆黑。苏艺看见山洞的深处有两扇硕大的门。左边的那扇大门已经打开,大门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而右边是一扇紧闭的乌黑大门。

当一行人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原本一直不说话的两个差事,其中一直引领叶念秋的差事看着泛着白光的敞开大门,突然开口说话,道:“你们运气还真不错,能幸看到通往天国的大门打开,运气真是着实不错“。

叶念秋连看都不看,只顾着低头走路,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去往天国的大门不经常开吗?这世上不是有不少行善的好人啊!“。

“想去天国,别说要做三世的好事,就算是做十世的好事,也要看这通往天国的大门刚好开着的时候,他是不是刚好在这里。这天国大门只为一人开一次“。

“嗯“,叶念秋点点头,依旧是低着头,丝毫没有抬头看的兴趣。

当一行人来到大门外,刚才的差事让叶念秋站在天国大门和乌黑大门的中间,自己站在叶念秋的身后偏左的位置。而另一个差事是远远站在一旁,一脸玩味地看着那两人,似乎在期待着接下来的所发生的一切。

“轰轰“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右边乌黑大门正在缓缓打开,大门里尽是一片漆黑,看不清。

“记得下去的时候,别忘了喝一口河水。那样会有助你忘记今生的不幸,虽说你的不幸是天注定的,你可别怨我啊!千万别忘了喝!“。

这时站在叶念秋身后的差事,缓缓抬起右退,将右腿拱起,看样子是想蓄力一脚将叶念秋踹进乌黑大门里。正当差事满是得意,正准备揣着这一脚的时候。“咯“,差事的左脚一声响,身体不受控制,开始向右倾倒下。就在差事慌乱之时,差事一脚将叶念秋揣向左边的天国大门里。

“叶念秋你可不能进入天国大门“,刚才在一旁看戏的另一个差事,见事情出现变故,连忙向叶念秋伸手,大声呼喊道。

叶念秋拼命想保持身体平衡,身体还是一点点向左边的天国大门靠拢。正当叶念秋终于保持住了平衡,慢慢停下脚步,两个差事都送了一口气的时候。意外却发生,叶念秋被脚下的石头给绊倒。一个琅跄摔了个跟头,整个人直接滚进了天国的大门里。

“轰轰“,天国大门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快速地合上了大门。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

天国的大门将叶念秋和差事们隔离开来。

“这可怎么办!”。差事们看着闭合上的天国大门,一个个焦急不安。”对了,快去请判官大人,请他打开大门,让我们把叶念秋抓出来”.

“不用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判官已经出现在苏艺的身后了,苏艺看着身后的判官,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安,相反他显得更加平静。

判官穿过那两个差事,来到两扇大门外。看着此时正缓缓合上的乌黑大门,恬然自安地说:“一切都是天意,就随他去吧”。

差事们一脸惶恐地看着判官,其中一个仍是不死心地说:‘判官大人您怎么能任凭他随意进入天国?“。

判官转过身去,没有理会身后的差事。朝向苏艺这边,像是对着苏艺,更像是自顾自顾地说:‘人这一生的好运和恶运都是平衡,没有过分的好运,自然也没有过分的恶运。你有多少好远,就会有多少恶运,一切是天意“。

判官走到苏艺的一旁,对着苏艺,又自顾自顾地说:“那怪叶念秋会接连三世都会恶运连连,就好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丝毫看到一丝明亮的光。起初我也不明白天意为何如此,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就是就为这一刻”。

判官眼睛突然转向苏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容。平淡地说:‘你说我说的对吗?“。

苏艺一个机灵,从床上爬起来,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苏艺先是看了一眼一旁熟睡的夏希,又看了一眼正冷风吹拂“吱吱”作响的门。苏艺右手碰了碰满是冷汗的额头,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我做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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