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之际。雨水便多了起来。
午后我坐在案前看书,忽然听见外面沙沙的声音响起来,像洒了豆子一般。我拉开窗帘向窗外望去,只见外面风雨交加,天色晦涩,白茫茫的一片水汽。外面刮着大风,大风又把大雨吹散,像一阵烟一团雾似的弥漫飘洒。
春天的雨本来是温柔多情的。轻轻地,细细地,多如牛毛,无声无息。如杜甫说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本该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到了春末之际,便像变了性情一般,有了狂热和焦躁的气息。
一年四季中,我最喜欢的莫过于春天的雨,它轻轻柔柔,善解人意,总是静悄悄地来,温柔地唤醒万物。它不像夏天的雨,狂躁,热烈。一来便是倾盆大雨,带着横扫千军万马之势,浩浩荡荡,响起金戈铁马之声。人若在外面,定会被它浇个落汤鸡一般。它也不像秋天的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滴在梧桐上那般清冷多愁,"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那般忧愁,谁能受得住呀?冬天很少下雨,倘若要下,那也是寒风冷雨。阴侧侧,缠绵绵的,那寒呀可是侵进骨头里面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雨贵如油啊。
雨是有清明之气的。一场雨水过后,涤洗万物,焕发新生,呈现一片清明朗润之气。诗佛王维曾说过:空山新雨后。不错,此时万物被洗濯得干干净净,植物的叶子绿得发幽发亮,四下不知名的昆虫奏起了交响乐曲,小鸟也不甘寂寞,叽叽喳喳,一展歌喉。空气里到处散发着植物特有的草木之香和令人心安的泥土气息,雨后外出走一走,心情也会如同这雨后初霁一般,一片清明阔朗。
雨是有灵气的。它钟灵毓秀,造物精华。它落在江南,江南便多了三分深情,两分迷离和一分旖旎。多少文人墨客为江南吟诗赋词,多少人对烟雨江南心心念念,能不忆江南?它落在悠长的古老巷子,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便走来了一个结着丁香一般忧愁的姑娘,那个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多少人想与她擦肩相遇,最终只能落空。它落在西湖断桥上,烟雨濛濛,杨柳依依,多情的白素贞便遇上了善良的书生许仙,一番借伞避雨的开始,后续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雨更是有诗意的。没有雨,中国的诗词会失色多少,又有多少首古诗要从唐诗宋词里消失,不得而知。雨,说它撑起了中国诗词的半壁江山也不为过。没有雨,李商隐不会说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陆游不会说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苏轼不会说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杜甫不会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雨,带给人们美丽的意境和吟诗赋词的契机。不仅滋润万物,也滋润着人们美学诗意的心灵,使其悄悄地长出了绿色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