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ernity

24个小时前,我死了。三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把我原本清晰的人生轨迹捏的粉碎。在那之前,我有漂亮的女友,有一对活宝似的父母,也有着看似亲密的朋友。在那之后,我只有空荡荡的病房,永远打不完的吊瓶和承担不起的医药费。可我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们了。这让我怀疑,我是不是早就死了,我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直到刚刚护士拔掉了针头,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由山包变为平地,医护为我盖上了白单。我不禁叹道,这就是死亡,竟然如此清晰。

这时候有一个一身白西服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我的手使我坐了起来。我站在病房中央,看着一帮人把我慢慢地推出门口。我是白无常,咱们长话短说,你已经死了。现在有一天的时间允许你存在这世间,你可以看看你想看的东西,毕竟去了那边就要重新开始了。去吧,我在这等你。我点了点头,他点了根烟坐在床上。我回头看了一眼表:我在一间豪华酒店的大床上,找到了我的女朋友和我的老板。我在一辆不知去哪的火车上,找到了我的父母。他俩把头贴在一起呢喃,我听不清内容,只不过能看得到他们的脸上充满喜悦。

我在公司楼下,见我最好的朋友在打电话。内容是:哥几个今晚聚聚,好好喝点。我去了喜欢去的酒吧,发现我常坐的位置上,一个流浪汉酩酊大醉,我看他的手边摆着的空瓶,那是我留在老板那的酒。我躺在我刚来到这个城市时候下船的港口,看着黎明破晓,又看日暮西沉,看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着码头上光秃的船栓,思考我这短暂的一生。

一身黑西服的男人站在了我的背后。"你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我喜欢的姑娘,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听到他在背后轻轻哼了一声,我还看到了一对夫妇,充满喜悦开始新的生活。看到了一群可以在深夜一起谈天说地的挚友,看到了一个善良的老板,给孤独的人上了一杯烈酒。别自欺欺人了,你看到了你女朋友跟别人上床,看到了你父母抛弃你还毫无愧疚。

看到你朋友在你病重之时,毫无关心只顾自己享乐。还看到酒吧老板把你的酒卖给流浪汉,只因为我死了?所以你人生毫无意义,不过是沉入大海的石子,终究在洪流中让人遗忘。他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回到了病房,看到了满地的烟头,白无常皱着眉头。你看到什么了?这时黑西服男人推门而入,他站在了白无常的旁边,白无常叹一口气,果然是你黑无常。选择吧,你在我这里会抹去世间人所有有关于你的记忆,这样一来留下的人便不会有悲。亦或是愧疚。

我这里,能让人永生永世记得你,记得你和他们与你有关的所有。

黑无常白无常,站在太平间的两侧,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我孤独的肉体。躺在床上,我站在中间,似无极地狱。向左,与黑无常下渡。人生几十载,如秋风落叶,虽人走茶凉,但我可以在他们的心口留下一块朱砂,向右,与白无常轮回。往事如过眼云烟,世间芸芸众生的思绪如同根根细线缠绕手心。我若放手,世事皆无,我走到了床边,躺在了我的身体里,我看到白无常脸上的错愕,黑无常眼中的愤怒,废物。黑无常愤然离去,白无常叹息,为我盖上了白单。纵然这人生如苦酒入喉,我也不愿放手西去,只留天地白茫。即便这世间人待我不诚,我也不愿化身厉鬼,伤害故友至亲,我选择安息的死去,记得也好,忘却也罢,都是我命中注定。夜已深,姑娘从酒店中蹒跚走出,东方白。

夫妇在梦中呓语,要与儿子一起归去。海下长眠,杯空酒,一帮醉汉,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式微,胡不归?泪满襟。酒吧老板拉着流浪汉哽咽,你长得,真像他。身体渐渐僵住,我感觉到属于我最后的那点重量也漫漫消逝。前世今生无数的光影交错,在我大脑中鸣奏出盛大的送别。我眼角有泪,嘴角有笑。这世界,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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