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平生第一回在个女人面前败下阵来。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起身夺了她手中物,“身子不好,还吃凉的?你要吃,我明日煮了再送来可好?”
“我明日吃你明日煮,我若日日要吃,大将军的家国天下呢?”这话半是怨尤,一半也是理智的瞬间归位,毕竟不再是她身后的那个人了,他的万丈荣光,终究与这重重宫闱是两个世界。何况,她还是先帝的未亡人呢。
未见她前,山河寂寞,此生原只为承了先父遗愿,报他养育之恩,成全这一门世代忠烈,哪里想过儿女私情。可造化弄人,隔世再遇,又将彼此置于这样的田地。
难免有些赌气,便拽了她那广袖,“抛了这虚名又有何难?难道你还要我再等?”
这样拉扯成何体统,虽则早遣散身边人等,宫中也难保没有耳目,太后徒劳地挣了挣,叹了一声:“小皇帝还未亲政,偌大的摊子你让我扔给个孩子?亏他信你敬你。”
“你说你不是太后。”
“他也叫了我许久娘亲。”不管不顾任性肆情,那不是令熊。纵使到了这一世,亦不是。
对面的人不语,眼睛却是红了。
“多大人了,还要哭鼻子,教天下人看了笑话。”太后递了帕子过去,那铁骨铮铮大将军倔着不接,瓮着声音道:“我管什么天下人笑话,太后要笑话也请便。”
耳听四下无人,她心里一软,自己捏了那方丝帕拭去他的泪,“你可知自你去后我日日枯坐,孩子们虽好,怎及你在时。乱许什么白头约,我可真是挨到丝丝缕缕白尽了。这日长夜长,熬到我没了脾性。如今……”她哽咽半刻,“如今好容易见了,理应高兴才是。”
帕子湿湿的攥在手心,哪里能承得起他炽烈目光,只能低了头仿佛自语:“这话说出来是对你不住,总要待皇帝亲政我才能放心。你可……”腕子早被他抓紧,她觉那力气重了些,皱了皱眉,“你若不愿……我不信天下没有钟情于你的淑女,以前的事,你重活了一世,很应该从头来过。”竟是再不要耽误他大好年华的意思了。
大将军何等样人,岂容她推开了事?两手一用力,整个人便扑跌到他怀中。
“太后是想为先帝守着了?可惜本朝只与民间节妇立祠,不然微臣也要上表彰显太后贞烈了。”并不是什么好言语,自然也并不怕什么欺君之罪,反正他孑然一身。扣了她在胸前,织锦的料子冰冷繁复,层层裹住她孱孱弱质,“我可以等,五年如何等不得?”
有声音送到她耳边,“只是今晚,求太后许我不等。”
那一世里,易兆风对自己千依百顺,事事以自己心意为先,她哪见过他这样霸道无理。时易事易人有不同,难道现在嚷出去砍了他的头?却怎能不怜他心中苦楚,满头珠翠钗珠搁在他肩头叮当作响,一声微不可闻的“兆风”,便许了他抱起自己,向那重重帷幄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