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那幅画面一直映在我脑海里,我妹妹紧紧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哥,我不想死!'”
厦门的冬天,没有洁白的雪花,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让这座被黑夜笼罩的城市生出股股寒意。高大的医院孤独地立在寒风中,窗口泛着白光。
站在我和小乐面前的这个男人,双手插在裤包里,呆立在雨中,细雨无声地解说着这个男人的无助和绝望。
“那一年,我妹妹孤身一人来了厦门。
她心气儿高,不乐意去给人打工,自己批发了袜子去摆摊,并且立誓要在厦门买两套房子。
她说,要把爸妈也接过来住…...
她有时候整天都不吃饭。
我总是告诉她要好好吃饭,她也答应我会照顾好自己。
可我知道她不会照做。
我妹妹嘴巧啊!能干!漂亮!个儿高!身材也好!我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最好的!
她打拼了三年,就在市区买了两套房子,把爸妈也接了过来!我妹妹聪明啊,比我能干!我这个当哥的不是个合格的好哥哥…
我妹妹喜欢阳光,不喜欢下雨天!她说阳光能带给人希望和温暖。
……”
他哽咽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天空。细雨蒙蒙,打湿了他的睫毛。
我看到他的眼珠晶莹地滚动,睫毛上的小水珠,忽闪了两下,没了踪影。
"我记得那天……"
他再次哽咽,脖子里的喉结上下滚动。
“我接到爸妈的电话,他们哭着喊着'你快过来看看你妹妹吧!…'
我挂了电话,疯了似的坐飞机赶过去。
我妹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看着我,紧紧拉着我的手,
她说:'哥,我不想死!哥,我真的不想死!……'
我握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说不出来……
我没用!”
他终于动了一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颗豆大的珍珠从眼角滑落,滴在了衣襟上。
过度的悲伤压得他喘不上来气,他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这口热气钻进了黑夜里,夜在无声地哭泣。
”我最心爱的妹妹,不到三十岁,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每当我遇到困难,觉得自己快挺不过去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哥,我不想死',
我不能放弃啊!我要好好活下去。
……”
“等天晴了,我便带着他出去晒太阳…''
他抬头望着医院,冷风中,高大的医院俯视着这座城市,我们仨站成了三角形。
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默默地走进医院。
十年前,他的妹妹因胃癌先他而去,于这座医院;十年后的这个夜晚,他的父亲再次住进了这里,诊断结果为——肺癌。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梦见天空格外蓝,阳光明艳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醒来后,天空已然放晴,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暖暖的。
我每每在雨天想起那个夜晚,医院楼下,冷风中,那个屹立不动的身影,被细雨打湿的睫毛下一双晶莹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讲述着一个关于妹妹的故事,妹妹说她不想死……
近日雨水甚多,今日出门买菜忘带雨伞,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我想起楼顶晒的几双鞋子,欲要冒雨回家“抢救”,如此暴雨,想来此刻赶回已是无济于事,索性等雨停。
没想到两分钟不到,暴雨即停,转而又出来了太阳。
雨过真的会天晴,暴风雨它也会走,而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