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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我大嚷着。
“带走！”领队的那个胖甲士说。
他们试图要将我绑起来，我见机竟使出从爹那里学到的一点三脚猫功夫来吓唬他们，“你妈啊，你……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东西！别过来啊，不然的话我可告诉你们，我会把你们一个个儿地丢到河里面去”，他们依然慢慢地靠近我，我急了，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小个儿的瘦子口吃不清地说道：“不信？我发誓你们会死的非常惨的！非——常——惨！”
“丧失谷，丧失大王的缉捕司特令指挥使，根据本国法令负责缉捕本国境内男女私交者！鬼鬼祟祟的，想必是本国正在缉捕的在逃犯。”胖甲士从腰间拿出一块金色的铁牌。
我夺过那东西，仔细查看，铁牌正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古文字体“右护卫正千户 休谟”。他翻转令牌的反面，则是同样字体的一个“司”字。
“不好意思，那你们找错了，我们不是！不送，再见。”说完我便扯起李崇刚的胳膊撒欢往前跑。不想还是被他们最后赶上围起来了。
“喂喂，这是什么鬼地方，倒底还有没有王法了？怪物！你放开我们！榆木疙瘩们，要我们说多少遍你们才懂？我们不是这里的人，我再说一遍！不——是——这——里——的——人！！”暴躁的脾气一时难以遏制。
“偷偷摸摸的，还说不是，谁会相信你们的鬼话！不要跟他们废话，给我都带回去，一会儿押到狱门关好好审问审问你们，看你们还嘴硬不！” 那个家伙吩咐着手下人。
好话不信，我们便厮打了起来。
“抓活的。”船上传来一个声音。
我倒底是练过些功夫，在抚谷镇练的扛鼎本事开始显现，我一把揪住那个比自己小一个尺寸的瘦子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撂倒，然后搬起来就噗通一下丢到河里面去了。李崇刚行动则更为迅捷些，练习过拳击的他出招有力，眼前的几个甲士被这奇怪的架势弄得晕头转向。制服了几个小兔崽子之后，我们体力渐感不支，气喘吁吁的。
“以前去健身房锻炼也没有这么累过！”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操，越来越多了！”
我一回头，从船上下来更多的士兵，向我们涌来。
“崇刚哥，我快坚持不住了。”
手无寸铁，所赖唯有拳打脚踢，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士兵将我们铁桶似的围住，坚持了几下实在筋疲力尽，便“缴械投降”了。
士兵把我和崇刚的手和脚用铁镣锁起来，而且手和脚只能小步徐行，须非常小心，不然两只脚配合不好，很可能会摔跤。每走一步，脚踝和手腕处的镣铐都会发出刺耳的叮铛声音。我们走在前面，后面是将长矛严相逼的押解的甲士们。
到了船上，我们被押解着往船的底层走去。我回头看去，原来那碧色的河水，繁盛的植被又恢复如初了，四周又回到了最初静谧的感觉。
才走了这么一小段路，我的脚踝已经被那副铁黑的镣铐磨红了，心底里不禁默默地骂战着：“狗东西们！”
沿着楼梯往船的底层走去，越往下走去，便会嗅到船板散发出的一股被河水浸泡之后的腐败气息。
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吱呀作响，我看到一排一排的木质小隔间，不时地从里面探出一两个头来，好奇地看着我们，后来竟发现这里关着的也是裸体的男女，他们遍体鳞伤，多处淌着鲜血，和外面的女人并无二致。
我和崇刚看到这些画面，便缓缓停了下来。默默地在那里伫立了一小会儿，心中有说不出的感伤。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那个胖个儿甲士大声地呵斥着我们。
被推搡着前行，步下台阶，转了几个弯，我们被带到底层一个黑暗的角落。
“给我进去吧你！”那个押解我们的胖甲士狠狠地用脚踹了我们一人一脚，我们就这样被关了进去。
“待会儿到了狱门关有你们的好儿！”他隔着木质栅栏门冷漠地对我们说着，我们想要解释些什么，还没等开口，他嘡啷地在门外面又绕了几圈锁链。
大概是犯人太多了吧，他们给我们安排的这间并不像是一间专门囚禁犯人的房间。我环顾里面，像是他们的仓库似的，里面堆了几个大麻袋，鼓鼓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或许是粮草。一个角落里放着几十具铁具，应该是用来锁犯人的镣铐吧。
“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真臭！”我一脸不爽，摇头苦笑，“我们一定在做梦！” 可是李崇刚就切切实实地坐在我的旁边，怎么可能是梦境呢？
底层的窗户很小，关着，船舱里到处弥漫着腐败的气息，憋闷得感到压抑。
我站起来用力地掰饬窗户，好不容易打开了。
“别费劲了，打开有啥用呢，外面的空气也不咋地！”听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
“好歹比这里的强点吧，这里都是死人的味道。”窗户被打开了，不过于通风换气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外面的气流或许也只能通过外面蜿蜒曲折的走道进来一些。
“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几年时运太差！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呐！”我发着牢骚。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船舱内出奇的静，我们彼此都不再说话了。船已经在行驶中了，随水波船左右摇晃，船板联动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顶上犯人的镣铐划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趴在船窗，瞧见一支直壮均匀的芦苇，于是很利索地趁船行驶到它跟前将它折取。又要干什么呢？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我做芦笛的情景。
我五岁生辰时父亲送我一个小礼物——一把精致的虎哮纹黄铜鞘小钢刀，乃吾父亲自打造而成，父亲想时刻提醒我抚谷镇男子尚武的传统，于是因其重大意义，我便无论何时都会把它佩带在身边。
这时，我取刀将芦苇两头裁掉，将一头削成比马蹄状略斜一点的形状。然后在马蹄斜口处靠下一点竖劈二寸深，之后，将芦苇叶一半裁齐直插入缝底，用大拇指压住苇叶用力撕下，最后顺着芦苇管像竹笛一样挖孔出几个孔，这样就可以像竹笛那样吹奏了。
我吹他唱，歌曰：
清风起兮水扬波，
斯舟摇兮赴何所？
中心曳曳居无定，
灵何惟兮水中歌？
此时，李崇刚也兴致盎然，揪了芦苇叶，卷成管状吹起来。
渐渐地水道开始变得宽阔起来，而且感觉河道升高，我探出头望去，我们的船已经行驶在一条流经高地的河流之上了。高地脚下，远方碧草连天，星星点点地散落着一二粗陋的草舍。
又几里，所行净属繁华富庶之地，硬山顶式的房子鳞次栉比布列于河岸两线，人口稠密起来，应该是到了城市的中心地带。外面的人三三五五地聚集在一起们欢歌笑语，像在庆祝什么节日，或者像抚谷镇那样在赶集吧，俺也说不好。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哼，如果有的话，那也只能是我们的受难日！”
“CBD”。从他嘴里冒出几个怪异的词汇来，这个是他从来不曾教过我的。
“啥玩意儿？什么兮碧地？”我张大嘴看着他，“咱们可真悲惨呐！他们唱歌，咱们在这里坐牢。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庆祝咱们全部被捕回来呢！”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镣铐叹了一口长气。
外面叫卖声不绝于耳，酒家之旗一个个地应接不暇。当真是白下长干佳丽最，歌里嬉游人物啊！花团锦簇，万人空巷。
这时河道再度变窄，换以悬山顶样式的房子。夜色未至，却是华灯已上。河岸矗立着灯杆，风采地挑起一个个用小篆样式书写的“安”字字样的红色纸灯笼，红底黑字，河岸阁楼上也都净挂这种灯笼。各家各户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在了挂在门口的灯笼上。商铺酒肆等处所应有尽有，好不繁盛！
“嚯，好大一座殿宇啊！”离着不算特远的地方出现一座大的建筑，庑殿顶，比之前一路上看到的建筑更为恢弘气派。
“养怡园。”李崇刚念道。
我仔细一瞧，果然，那殿宇外面挂着个大的牌匾，上面写的正是“养怡园”三个大字。
“看见了吗？楼上有女人。”
“哦？”我一脸讶异。
“肯定是妓院。”
远远看去果然像是女人们在挥一巾帕招手揽客。
“嗬嗬，有机会咱哥儿俩可以来嘛！”李崇刚冲我抛了一个媚眼儿，我心里酸扭了下，“别做梦了，咱们都被抓了，接下来怎么着还不知道呢，净想些没用的！”
“诶，这叫怀抱希冀，随时不放弃任何梦想！”一本正经却口吐艳俗之语，这是他自己个儿的自遣之语，“送你一首诗，正适合这个时候读。”
我嗯了一句，听他读到：“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既然无法预测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往好里想，最起码咱哥儿俩当下过得舒坦呐！所以啊，这叫得过且过，说不准他们最后会放了咱们，甚至咱哥儿俩会因祸得福也未可知呢，彪儿！”
我冲他撇了下嘴，怏怏不快：“真是佩服你了，俺可没有你这乐观的心性。”
底层船舱内现在完全黑了下来，这便更让我觉得压抑。我蹲坐在船舱窗口，清晰地听到外面人们嘴里乱嚼着闲话：“快看，又抓回一批逃犯，多他妈不守操守啊，败坏风气！”
“可不是呢！”另一个声音答道。
“这下可有他们好受的了，看他们还敢不敢……”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骤然收紧，背脊凉飕飕的，“崇刚哥，他们该不会把咱们杀……了……吧？”我吞吞吐吐地说出来,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看着岸边的人指着数落我们，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索性径直把窗户关上，外面的声音就不大能听到了，可是船舱里却黑黢黢的，黑黢黢地甚至看不清楚崇刚哥的脸，我的心中是气愤，是无奈，是害怕……
“不是说了嘛，明日愁来明日愁，不要胡思乱想……”他也似乎也懒得回答我的问题了，闭起眼沉思起来。
我也累了倦了，不说了静静地歇息着吧。时间在黑暗中流淌得格外慢一些。
“我叫你勾搭女人，我叫你勾搭女人……”隐约着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我立刻来了神儿，看热闹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匆忙又打开窗户。
原来岸边一群举着火把的甲士正在群殴一个男子，那男子已经倒下了，用手用紧紧地护着下半身的那个地方，没有丝毫的反抗。他现在已经被同样装束的甲士围住，高个儿的那个甲士拿着毛笔在簿子上记着什么东西。
“哎，又一个倒霉鬼！鬼地方。”我叹息道。
又行了四五里地吧，河岸挂的灯笼变成了冷绿，人口也没那么多了，所见是一些灰色的单檐歇山顶的房子，和之前鳞次栉比的房子相比，这些更整洁些，大概是上流之士的居住之所吧。这时，我瞥到一对穿着锦绣，宽衣博带的男子，他们举止亲昵，牵手并行于暮霭笼罩下的沿岸附近，当他们回头发觉我们正偷偷看他们时，并无感到任何紧张局促，之后便又像开始那样继续前行。等我再回望他们时，他们已经拐进了“别墅”的后面，永远消失不见了。
身陷囹圄，被黑暗包围，闻着船上污浊的气息，我自然是心里不好受，可是当刚才那一幕在头脑中盘旋时，幸福感、温暖感、知足感已经足以将那些不好的东西屏蔽在外，给人可以慰藉平生的滋养。
梦也？非也？都不要紧，内心感受到的才是实实在在的。任耽想如同涟漪无限期地荡漾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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